地州人

地州是我们这儿的专有名词，指的是除省会昆明以外的城市和自治州。这些县城大多不算发达，农村人口占多数。

地州人又是什么样的呢？这个问题，其实只要亲自到地州上看看就知道了。

前几天家里老人去世，大伙都很郁闷。正巧昨天天气不错，我们一家借着我爸出差的机会来到了禄丰，一个可以看作是地州的地方，想要散散心，到菜市场备一些年货。

围着菜市场饶了小半圈，发现地州上的菜并不比城里便宜。我和我妈都爱吃鸡脚，两人停在一家卤菜馆门口，店铺不大但很干净，卖些精致的卤菜和烧烤材料。

守店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见我们走过来便热情地招呼着，说话嘴挺利索，把店里什么香的辣的烤的卤的鸡脚都推荐了一遍。我妈被她说得有些头晕，只挑了几个卤鸡脚夹进塑料盒，嘴上有意无意地说着：“我也不挑挑拣拣了，随便弄点，你就看着点收了哦！”

没想到姑娘笑的甜甜的脸突然僵了，冷冷地接过塑料盒，冷冷地按着电子秤，冷冷地报出上面的数字：“26块4。”和刚刚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要知道在城内，这4毛钱肯定是得抹去的，何况客人已经提出要“看着点收”。见她不乐意抹零，我妈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尴尬地接过塑料盒走了。

没走几步就闻见浓浓的，诱人的牛肉香，前面这家店卖牛肉和牛干巴，正好适合买些回家屯起来。

我没能记住老板的脸，只记得他好像一直背对着我们砍骨头。倒是这位一直笑眯眯的老板娘令人印象深刻，因为她才有了这篇文章。

店门口站着两个路人，问了问价格就走了。见我们放慢了脚步，老板娘笑眯眯的挥挥手，用带着点地方口音的昆明话招呼我们：“喂哎，看看买点啥子嘛？”

这是个大概三四十岁的大妈，穿着一条绿色的围裙在剃牛肉。身高偏矮，脸比较白胖，嘴角有一颗很明显的痣。眼角浮现出淡淡的皱纹，也许是因为她常年都像现在这样笑眯眯的。虽然留了刘海，但还是会注意到中间一溜由于头发稀疏而隐隐露出的头皮。不算长也不密的头发被扎成一小团，除了贴近头皮的一截是黑发，其余都被染成金棕色。总的来说她并不漂亮，却足够和蔼，让人觉得老实而亲切。

一问价格也不算贵，我们便打算买两条牛干巴回家当年货，让老板娘帮忙挑两块厚实点的。她笑着，高兴地拍拍围裙，又拎过其他几块干巴给我们看：“看嘛，我给你们挑的都是最好呢嘛，一点儿筋没有。其他的都是带筋的，喏你看！”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妈指了指旁边晾肉的架子，问到：“挂肉的铁环能不能给我们两个？不然拿回家没有挂的东西。”

老板娘咧开嘴笑了笑，一边按计算器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这个铁环么不能给你们了嘛，一个进价要两块呢！你拿个绳子绑起来挂着嘛。”

我妈没好意思再说什么，掏出手机准备付款，老板娘则继续剃她的牛肉。剃下来的都是肉筋，板筋，说是炖着吃很香。看得馋了，我们又打算买些新鲜牛肉回去。

不用开口，老板娘便心领神会地帮我们挑好了牛肉。“看嘛，我挑的么都是板筋，你看看，这个最好吃了！”说罢一边笑一边按着计算器。

干巴和牛肉加起来一共403元。我妈故技重施，想让老板娘抹个零就收400。她没拒绝也没答应，还是一如既往地咧着嘴笑，只是笑容变了味儿，竟多少显得有点尴尬。

我爸及时开口打破了僵局，指了指那堆老板砍下来的骨头：“哈哈，403就403吧，给我们几块骨头炖汤行吧？”

在城里买肉基本都会送骨头，毕竟老板留着没有用，不如送给顾客拿去炖汤。他这个请求在我们看来无比正常，也算是给老板娘个台阶下。

哪知人家可不领情，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骨头，犹豫了一阵子，搓搓绿围裙，赔着笑脸说道：“这个骨头么不能给你们了嘛，我们这个……”还没听她讲完，我妈已经结了账拉着我们走开了。

“这些地州上的人就是小气。不抹零就算了，连骨头都不愿意给两块！”我妈小声地在我耳边嘟囔着。

想到和卖卤菜的姑娘以及牛肉店老板娘并不愉快的交流，我笑着点点头。城里人和地州人之间终究还是存在矛盾，前者追求人情世故，后者追求热情坦诚。因此城里人嫌弃地州人小气，地州人则觉得城里人吝啬。无所谓孰好孰坏，互相尊重，入乡随俗就好。

说不定等我们走远了，老板娘会扭过头小声说几句：“这些城里人就是小气，三块钱都不肯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