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英国国民心理学家奥利佛·詹姆斯收到了一封求助信:一位母亲想改善与7岁女儿的关系。女儿不但脾气暴躁,还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比如,母亲在一个地方站着,女儿会大声指责:“你站这儿不对,站那边去。”
心理学家为了找到症结所在,进行了深入探究,结果惊讶地发现:糟糕的母女关系,已经在这个家族延续了整整4代,可追溯到100年前。
第一代母亲出身寒门,但嫁入了上流社会,内心有些自卑。更加不幸的是,她生下的女儿远不及自己美丽。于是,这位母亲把心中的怨恨,通通发泄到了女儿身上。为了不让外人看到女儿的脸庞,母亲给婴儿罩上了头巾,并且一罩就是一辈子。
当罩着头巾的女孩,成为第二代母亲后,她在日记中写道:“女儿很难对付,经常大喊大叫,直到得到想要的东西。从出生到长大,她一直吵闹,很难管教。”
到了第三代母亲,“坏女儿”的规律仍在。母亲抱怨女儿贪得无厌,总是不停尖叫吵闹。
第四代母亲求助于心理医生,希望能改善糟糕的母女关系。
著名的心理治疗师苏珊·福沃德在《原生家庭》中说:“有毒行为可循环数代,虽然每一代上演的家庭戏中,演员有所改变,戏码看似不同,但最终导致的结果都是痛苦和折磨。”
中国人历来重视家庭,但同时又信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准则。不论家庭成员间存在多大的问题,大家都会把它当做“房间里的大象”,集体保持沉默,视而不见。
心理学家武志红在推荐《原生家庭》时写到:家是爱与温暖的传递通道,也是恨与伤害的传递通道。但我们的文化只让我们看到前者,而否认后者的存在。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真的吗?
父母在孩子心中种下情感的种子,并伴随孩子一生。有些父母种下的是爱、尊重和独立,而有些则是恐惧、自责或负罪感。这些伤害就像毒素一样,蔓延至孩子的整个身心,痛苦也会随着成长不断加深。
苏珊·福沃德博士在《原生家庭》一书中,将这些不断贬损,伤害甚至虐待孩子的父母,称作“有毒父母”。
举三个例子:
1.不称职的父母
苏珊博士的一个患者,在8岁时,母亲生病抑郁,父亲又忙于工作。孩子只能承担起料理家务、照顾弟妹的责任,甚至还要负责逗母亲开心。他不得不接过父母的重担,被剥夺了童年,成为小大人。
这种与父母交换情感角色的孩子,一生被无力感和自责支配。而父母反而像弱小的孩子,推卸了父母应尽的责任。
2.操控型父母
有些父母有“空巢综合征”,对孩子的长大离开有种病态的恐惧,认为孩子的独立是对自己的背叛和遗弃。所以他们采取种种手段,对孩子进行操控。
比如,利用情感绑架“如果你不回来看我,你就不再是这个家的一员了”、“你这样做,等于在我心口上插了一刀”。
再比如,利用金钱让孩子依附于自己;把子女当做什么都做不好的小孩来对待;制造一些状况,让孩子“需要”自己的帮助。通过播撒恐惧或内疚的方式,来操控子女。
3.言语虐待型父母
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中,父母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当父母做出负面评价,比如“你可真蠢”、“你要是没生出来多好”,孩子并不会从其他角度来审视、质疑。就算是打趣,孩子也分辨不出是玩笑,还是事实。
可是,不论父母是因为争强好胜,还是追求完美,只要用恶毒的语言贬损孩子,它就像给牲口烙上烙印,在孩子心中留下伤痕。
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是,就算孩子为父母不合理的行为,进行合理化地自我欺骗时,伤害仍在。
家为什么会伤人?
《原生家庭》中提到:有毒的家庭体系就像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追尾,其恶劣影响会代代相传。
家庭体系并非父母的发明,而是通过一代一代积累出的观念。
比如,有些家庭强调孩子感受的重要性:鼓励孩子尝试;不怕孩子犯错误;认为孩子有叛逆心是正常的;不能故意伤害孩子。
而有些家庭,则认为孩子是“二等公民”:孩子不论如何都要尊重父母;凡事必须按父母说的做,否则就是错。而正是这些错误的家庭观念,滋生出了父母的有毒行为。
有些错误观念是口头上的,比如“离婚是错误的”。父母宁可把孩子束缚在一段没有爱的婚姻里,也不许孩子离婚。
幸好,口头观念更容易被审视、分辨。但当现实与父母的观念相悖时,父母通常会抗拒不接受,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来维护自己的观点。
而有些观念则从未说出口,只隐含在日常的行为中。比如有的家庭隐含着这样一个理念“父母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么,当孩子结婚成家后,无法把父母置于自己生活的首位,无法事事取悦父母,就很容易引发家庭矛盾,甚至冲击自己的婚姻。
在有毒的家庭体系中维持平衡,就像走钢丝。为了不让生活失去平衡,父母甚至会制造更多的混乱。比如母亲在家闹得天翻地覆,这样孩子就会因为自责,而听话地回家。
这种家庭观念要求的顺从,不是个人的自由选择,而是服从于压力。只有通过牺牲自己的需要和追求,才能换来偶尔的肯定和安全感。
降低家庭的负面影响,重新掌握主动权
为了改变自暴自弃的生活模式,掌握生活的主动权。《原生家庭》提出了几种策略,帮助我们重新界定自己,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与父母相处的新模式。
1.明确自我界定
我们如何在照顾好自己,和关心父母的感受之间找到一种平衡?这就需要一个自我界定。
就像操控型父母,常常以“帮忙”为由,介入成年子女的生活。但子女通常并不敢维护自己的权力,甚至会说“还能怎么办,他们可是我的父母啊”。
这就是因为混淆了“自我界定”与“自私自利”的区别,而后者常常让人感到内疚。就像有些人做重大决定时,都背负着对父母过度的责任感。
所以,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将“自己的需求”和“父母对自己的要求”区别开来。
2.少一些反应,多一些回应
当父母责备子女忘恩负义时,有人会反驳:“不,我没有,我总是为你们着想,尽力避免伤害到你们,但不论我做什么,你们永远都不满足。”
这只是一种自动的反应,也是一种道歉、证明和解释。但是,“让父母明白”有时是一种无谓的努力。只要你还渴望父母的认可,就只能受父母的摆布。
苏珊·福沃德博士提出了一种“非辩护性回应”。它是指,用一种有节制而温和的方式,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比如,面对父母的指责,可以回应说“让你伤心了,我很抱歉”、“我知道,但我需要考虑一下”、“你当然有权坚持你的意见”。
这种回应,不但能意识到自己的感受,还能阻止矛盾激化,不必因极力辩解而把自己逼到绝境。
3.恰当地表达愤怒
在有些家庭,只有父母才能发泄愤怒,而孩子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当孩子长大后,常常不知如何处理自己的愤怒。
有人会把怒火变成抑郁,甚至疾病;有人会变成内心的痛苦折磨;有人用酒精麻痹自己;而有人会变得好斗多疑。但这些方式都无法帮我们摆脱父母的控制。
苏珊·福沃德博士从心理治疗角度,提出了三种方法:
第一,不压抑自己的感受。
就像喜悦和恐惧一样,愤怒本身也无关对错,所以要允许自己愤怒。
同时,愤怒是在传递一些信息。比如,你的权力被践踏;你正在被侮辱或利用;没人关心你的需求。所以,当你感到愤怒时,就意味着需要做出改变。
第二,发泄出愤怒。
发泄愤怒,不是指用暴力或言语去伤害侮辱其他人。
你可以和信任的人多聊聊你有多生气;用力捶打枕头;假装和生气的对象说话,等等。毕竟,只有发泄出怒火,才能应对愤怒。
第三,把愤怒转化为自我定义的动力。
愤怒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帮你认清自己的界限,并且不在为改变父母而做徒劳的斗争。
比如,你可以把“我很愤怒,因为我爸从来不让我过自己的生活”,变成“我不会再允许我爸控制我,诋毁我”。
终极治愈:勇敢与父母对峙
和父母对峙,就是要讲明白自己痛苦的过去,和艰难的现在。这将是你做过的最恐惧,但也最赋能的事情。
表面上看,对峙的结果往往令人失望。因为,父母通常会对自己曾经的行为矢口否认、泪水涟涟,或者把责任推到孩子身上,大发雷霆。
但是,在心理学中有一种说法“没有归还的,便会转移”。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想办法解决对父母的恐惧、内疚和愤怒,你就会把这些情绪转移到配偶和下一代的身上,这也体现在“有毒行为会代代相传”。
事实上,与父母对峙,直面自己内心最大的恐惧,这将使你和父母之间的力量平衡,开始发生变化。
与父母对峙,不是为了惩罚他们、发泄愤怒或者寻找补偿。而是为了直面他们,克服恐惧,告诉他们事实,并为今后的关系定位。
苏珊·福沃德博士提到,与父母对峙时,写信或面谈的内容应该包含四点:这就是你曾经对我做的、我当时的感受是怎么样的、它怎样影响了我的生活、我现在对你们的要求。这四点内容,可以确保在对峙时,思路清晰,表达准确。
当对峙尘埃落定时:
如果父母表示理解,愿意承担一部分责任,那么就会建立起一种更健康的关系;
但要是不久又恢复原样,如果你不愿回到之前的生活状态,就只能保持疏远,建立一种流于表面的关系;
如果对峙后,父母采取变本加厉的敌对态度,苏珊·福沃德博士提出了一个“实验性分离”的阶段,中断三个月的联系,把更多精力用来经营自己的生活,然后作出最终决定。
在电影《战争游戏》中,一台计算机被编写了程序,即将启动一场全球核战争。可是,一切改变程序的努力都失败了。最后关头,计算机自己停下来,说:“有趣的游戏,获胜的唯一办法就是退出游戏。”
对于有毒家庭中的孩子来说,“试图改变父母”也是如此,耗尽精力、又徒劳无功,也许唯一的方法就是放弃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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