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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书馆书架上一眼看到严歌苓的书,想都没想就抽下来放入待借的书中。对于严歌苓的文字,我向来怀有深深的敬意和喜爱,她的作品总能让我陷入其中,仿佛置身于她所描绘的那个世界。
《666号》一部并不冗长的长篇小说,仅12万字。一个被误抓的小人物从入狱到枪毙一年多时间的故事。
闵志宏,一个人渣,被当成了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抗联将军赵霖宇抓了。这个原本遭人唾弃的小人物,在狱友、看守火热得能点着的崇敬目光中犹如被英雄附体,一米五三的个子,却伟岸得如铁塔一般耸立在那个臭气熏天的日伪监狱中,成为所有人的灵魂支柱。他被枪毙的那一天,囚犯以脚镣跺地为他送行,一步一惊雷,一千多名囚犯整齐地用脚镣砸在被白蚁蛀空的地板上,惊天地泣鬼神。闵志宏死了,寂寂无名,无人哀叹;赵霖宇将军死了,平地起惊雷,声传十万里。簌簌发抖的闵志宏顶着将军的头衔,附着赵霖宇的灵魂凛然就义,向死而生。
篇幅不长,两天碎片化的时间就看完了整本书,钦佩严歌苓的遣词造句的能力,钦佩她讲故事的能力。一个苟且偷生的小人物,到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将军,这其间的心路历程、人性的反复,严歌苓刻画得淋漓尽致。闵志宏,原本一个平凡而卑微的小人物,但在被误抓入狱后,他被迫扮演了一个英雄的角色,让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尊崇,但同时也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责任。他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装作一个英勇无畏、智勇双全的将军,其实他骨子里仍旧是一个开黄腔招引大姑娘小媳妇,为逃赌债东躲西藏的痞子,但口耳相传的赵将军的英勇事迹、无畏精神同样激励着他,逼出了他身体里的小,托起了他的伟岸。特定环境下,一个小人物的崛起,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严歌苓把控得自然而然。还记得先前看过她的《金陵十三钗》,一群中国妓女和一个下三滥的外籍墓葬师,为救一群即将被日军残害的中国女学生,演绎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一群小人物的高光时刻。时势造英雄,这些小人物们在历史的洪流中闪耀着光芒,成为了永恒的传奇。或许谁的心里都住着一个英雄,只是缺少触发的契机。
“理想和信仰跟酒一样,是会让人醉的。”小人物闵志宏就醉在了赵霖宇将军及抗联战士的理想和信仰里,与赵将军的灵魂拉锯一年多后,犹如重新投胎,化身赵将军,领导大越狱,最后从容赴死。临死时,他的内心还是那个痞子,没有想着民族大义,没有家国思想,他想的是他辜负了的女人小铃铛。深爱他的小铃铛为他生了儿子,为他而死,当初他却把她当赌资卖掉了。作为赵将军慷慨赴义的闵志宏生得猥贱,死得伟大。666号,囚服上的数字,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下是闵志宏,也是赵霖宇,两种身份,两个灵魂,交集、碰撞,最后合二为一。闵志宏完成了自我救赎,赵霖宇无愧于天地。
尾声把时间拉到了那个特殊的年代,曾经的英雄被打倒在地,被侮辱,被践踏,最后消亡。不知道严歌苓为什么把时间拉到此处,但这样的情节、这样的话语只能她这样身份的人能写——我是从标有“美洲”的那一列书架上取下的这本书。赵霖宇将军死于1968年,与666号相较死亡时间推后了28年。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戎马一生的赵将军没有马革裹尸的荣耀,反而如猪狗般被践踏死去。结尾时间又到了1980年,新的墓碑上写着“民族英雄赵霖宇”,但赵霖宇将军和666号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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