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猫

作者: 迎春海棠 | 来源:发表于2022-04-12 01:12 被阅读0次

    颠沛流离了好多年,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我这三只猫。原本以我的生活方式并不适合养任何宠物,然而机缘得来,就再也割舍不下了。

    辛巴,其实她的原名应该叫西一巴,瑞典公主的名字。我的船在甲米停了一段日子,我每每在桅杆上作业,就有一只狸花猫在甲板上仰头看我,如守护神一样,那是一条船遗弃在码头的猫,很友好,回用厕所,喜欢在船上睡觉。我偶尔会喂它,动了收养它的心思,但想着自己来去不定,它可能会因分分合合而困扰,所以一直犹豫。结果被一个德国老头捷足先登,他刚刚丧妻,伤心孤寂,这猫偶尔会上他的船,他便想着据为己有。我回了一趟国,回来的第一晚,那猫来我房间和我睡,我给它带了新领圈儿,想着白天就告诉码头上的人,我要收养它。不想它早上出去,我还在半梦半醒间,得知那条德国船离开码头去兰卡威,那老头居然把猫带走了。我可以理解他比我更需要那猫,他若和我说一声,我也未必和他争,可是为什么不给我我个机会好好和它道个别呢?

    码头上人人都知道我心疼那猫,为失去它而遗pp憾。郁闷了几日,一对瑞典夫妇敲响了我的们,在他们怀里藏着一只胸口受伤的小猫,也是一只狸花,和那只会用马桶的猫长得一摸一样,只是小小弱弱的一只,好像它的孩子。

    似乎是为了弥补没有好好道别的遗憾,我没有考虑太多就收养了它,那对瑞典夫妇叫它Seeba, 我发音不准,就叫它辛巴,是男孩子的名字,但谁也没规定母猫不能叫辛巴。

    辛巴和我,一个孤独的人一只孤独的猫,相依为命了半年。朋友出车祸,他在急诊室待了一个晚上,醒来以后转到普通病房,我去他船上帮他取文件,一只小橘猫在我脚边转,这个比我还不靠谱的人,居然没说他船上还有一只快饿死的活物。不得已我把他带回家。辛巴却和他水火不容,要掐死他的架势。怎么也劝不好。我要去普吉住几天,不能放任他们自相残杀,就只能带着,不想一路晕车,两只猫相依为命的架势,到了陌生环境,有紧紧相随,两只猫居然变得亲密无间了。

    朋友回国养了半年,再回来时,我以为他会把猫送给我,那猫的名字我都起好了,叫布鲁斯,结果他压根没提送猫这茬儿,君子不夺人所好,再不舍那也不是我的猫。我还好,可怜辛巴自布鲁斯走后四处寻找,寝食难安。后来带她去普吉,原来她和布鲁斯一起住过的房子,她四处环顾,满心期盼的样子,让人心痛。

    无奈我对给我打零工的泰国男孩说,帮我找只猫,橘色,男猫,短尾巴。没过几天他就兴致勃勃地带了一只小奶猫给我,长尾,女猫,只有橘色对上了好,一身的虱子,骨瘦如柴。小男孩看到我嫌弃的眼神,连连摆手,表示他还不回去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带她去医院清干净虱子,打了疫苗,她还没有断奶,我只能以羊奶喂它。这是一只聪明的小家伙,小小年纪居然知道谁是大boss,会拱在辛巴怀里撒娇。惹得辛巴母性大发,偶尔会屈尊降贵地舔她。看着她,我想起了小时跟在我后面,奶声奶气喊我的小短腿儿小春。就给她起名JC,是我和小春名字的缩写。其实这家伙长大了以后一点儿也不像小春,野得到像我,和狗打架,和蛇搏斗,杀了不知道多少壁虎蜥蜴,附近的鸟儿见到她都绕道飞。四条小短腿儿,不见长高,身子只沿着水平线发展,越来越像长条板凳,始终一张娃娃脸,隔三差五地把战利品摆在花园里显白。

    不过对于辛巴来说她是天使,守护天使,JC护着比她重一公斤的辛巴,不让别的猫欺负她,为了辛巴和大狗对抗,一步不退。会等着辛巴吃完饭,清理干净剩下的猫粮。即使是我蹂躏辛巴,她也会咬我的手指。隔壁的老王说,她们是一对拉拉猫。哈哈。

    YIQI是一只被人遗弃在帆船俱乐部门口的幼猫,肚里有虫,半死不活的。估计是因为我在码头落了个宠猫狂人的名声。人家自然认为我会救他。事实也确实是我救了他。他带他去了医院,在宠物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留了押金,因为人家怕我不会回来领他。也难怪人家这么想,YIQI是除了是病猫,还是一直丑猫,真的丑,黑白色,一只黑眼圈,一只白眼圈儿,嘴吧下面还有不对称的一片黑毛儿,尾巴的末端畸形地卷曲着,像弄不直的钢丝。他的名字是我去宠物医院的路上想的,YI QI, 遗弃,他被人遗弃在我视线范围内,一起,今后我们会在一起。

    和YIQI,在一起的路走得艰辛漫长,主要是辛巴不能接受他,我本以为仅仅是几天的事,还试着用一起旅游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可都无济于事。辛巴就是想杀了YIQI,JC还帮忙。YIQI性格弱,对待辛巴的追杀只有逃的份儿,还好辛巴怕水,他几次被逼入绝境时就跳水逃生,尽管猫都会游泳,但不被逼到无路可走那只都不愿湿身。辛巴是公主一样的性格,一根脚趾头都不愿触到水。JC虽然有意奉承,却不愿对YIQI赶尽杀绝,所以也遇水则退了。

    但是YIQI毕竟小,一个逃不掉,就是掉几辍毛,破一块皮,病号服一个月要上身几次,消炎药不断,宠物医院的医生都开始怀疑我有虐猫的倾向。

    无奈只好将他养在俱乐部,大家逗着玩儿,就是这样,还时不时地有人报告,辛巴又越界来追杀YIQI了。还好俱乐部有前后两扇门,YIQI也算机灵,前面见到辛巴的影子,就后门溜了。辛巴在俱乐部盘踞一段时间不见YIQI,便在小短腿的陪伴下打道回府。

    最终决定把YIQI带回家,是源于一场车祸。我因为私事去了一趟新西兰,在登机前甲米的朋友Whatapp我,说YIQI出车祸了,已经被送到宠物医院,情况不乐观。

    我抵达甲米机场时已经是深夜,朋友来接我时给我看了医院发来的照片,已经做完手术的YIQI看着依然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尽管医生的信息看起来很乐观,但是被车撞到的猫狗的存活几率有多高,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是零。

    第二天一早,宠物医院一开门,我就见到了YIQI,麻药的时效早就过了,他依然站不起来,但还是晃晃悠悠地试图接近我从笼子外面伸进去的几根手指。

    他在医院里待了近半个月,我有时间就去看他。终于医生宣布他可以出院了,我把他抱回来时却发现他不会走直线了,如迎风航行的帆船,走着Z字行路线。医生说是小脑损伤需要满满调节和修复。这样的他,我怎么能放心再把他留在俱乐部里。于是YIQI作为正式成员入住我的小公寓。面对辛巴,我显示了最为主人的绝对权威。YIQI 晚上和我一起睡床上。两餐先让YIQI吃,遇到她欺负YIQI,不论理由,先挨打的就是辛巴。

    最终辛巴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YIQI要留下来的事实了,YIQI在短短的几个月里,也很给面子地回到直线行走的路线,个子也越来越高,回来居然出落成了长腿欧巴。虽然在体格上他完全能与辛巴抗衡了,但可能是小时候落下的心里阴影,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被辛巴欺负的事实。于是辛巴在床上睡的时候,他就躲在床底下,辛巴在桌子上吃零食时,他就在桌下仰头等待施舍,三只猫每猫一只碗,可他总是等辛巴,JC吃完了才去吃,胃口极好,不仅把自己的吃完,另外两只剩下的他也一并打扫干净。劳模一样地存在。

    两年前疫情爆发后我回国,本打算小住看看情况,却不想一阻就是18个月。我让朋友帮忙雇了个泰国人每天去喂喂猫,收拾收拾屋子。我明明知道以泰国人的尿性,离我的标准差得太远,但鞭长莫及,也只能让猫孩子们委曲求全了。

    在我用尽所有手段终于回到甲米时,这三只虽然还认得我,但明显不那么亲近了。辛巴似乎得了抑郁,见天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牙齿不知道是因为打架还是健康问题都掉光了。JC似乎恨我抛弃他们,时不时地会在我腿上,脚趾上咬一口,不咬出血,但是会痛。YIQI则成了夜不归宿的野孩子,也不知道是男孩子长大都野,还是被辛巴公主给逼的,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晃晃悠悠地回家。

    因为疫情,甲米的活动几乎为零。所有的教学和船只维护都转移到了奄奄一息的普吉。因为累积的工作,刚到泰国,就被压满的课程逼得在海上断断续续地待了一个多月。再加朋友给租的别墅居然不让养宠物,把这三只猫接回到身边的计划拖了又拖。

    培训期间我抽了个空,开着快艇回了一趟甲米,觉得他们的状况越来越糟,辛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伤了,JC明显不太吃东西,流浪汉吃饭的时候也不回家了,没有被提前通知我要回来房间里,猫砂盆里都是屎尿,猫碗里是满满登登的食物,和前来分享的蚂蚁大军,屋子里的空气估计和棺材里的有一比。

    如此情形,逼得我没得选择地带着他们一起逃回了普吉。先是和房东谈条件,还好在泰国基本上前都可以解决问题,房东涨了10%的房租,我承诺家具如果有任何损坏,我照单全赔。

    我和公司请了一周的假,陪着天生好奇的猫在家适应生活,JC被我误关在橱柜里半天,辛巴离家出走,被邻居遣返过两回。YIQI是只奇怪的猫,原本是盲流子的习性,到了新环境反而是粘着我,我在哪里他在哪里。

    如果这三只猫和我的故事在这里结束,可以借用童话故事的结尾,“从此以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事实究竟会怎样,我能和他们一起走多远,我连一个月都不敢多想,只能是得过且过,见招拆招吧。小春说过,我的日子若是难熬了,就养只猫,从早到晚,喂食,铲屎,撸猫,打扫卫生,忙起来,日子就好过了。

    所以一生中我遇到他们是不幸中的万幸,然而他们遇到我,怕是万幸中的不幸。愿天见怜,最终让他们不再颠沛流离,好好渡完这一生,来世找个合格的铲屎官,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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