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窗外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样微雨不寒的天气是极适合我的，阳台的小书房关起门来，朋友送的天猫精灵音色优美，环绕起慢音乐，泡上一杯碧螺春，把大块头的书搬出来，好了，开启看窗外发呆。
我的休息天，基本上就是睡觉，看窗外发呆。搬进这斗室五年了，窗外没什么风景，人行也很少。不如老屋，二楼临窗，窗外就是院子的小花园，围着院墙的花坛里种着山茶花、栀子花、玉兰花、杜鹃花等等，还有一株金银花，将藤蔓一路爬高跨到院墙外，雄姿英发，骄傲无比，还吸引各种蜂蝶与鸟类过来，可惜我只认识一种白头翁，在花丛间叽叽啾啾，好不热闹。窗外斜对就是对面小区的主街，繁华的时候熙熙攘攘，也是我注目的风景，遐想人间百态，就能消磨一下午或者一个黄昏。
我在那小楼住了十五年。二十年前的今天，春日融融，惠风和畅，我，结婚了——终于离家了原生家庭，实现了我人生第一个愿望。有这种愿望的女孩子，大抵不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离开家庭的最快途径就是结婚。对这样目的的结婚，我内心深有抱歉。每当想起这些就不禁惊叹于这世间的神奇与奥妙，在血缘关系的家庭中，几乎不能忍受我二十年的亲人，我承认我是一个阴暗的人。最终是一个陌生人，包容了我所有的缺点。后来我们讨论起父母、夫妻、子女排序的时候，这位先生依然坚定地摆出了他的理由，他的排序是妻子——女儿——父母，我很遗憾我排序第一的始终是女儿，我无法改变。
十五年的共同生活，我始终无法产生归属感。五年前终于搬进真正的自己的斗室，过上了核心家庭生活，虽然窗外少了景色供我发呆，不过风起雨骤的时候，我看起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内心油然生起的是家的归属感。一如今天下午这样的午后，懒洋洋无所事事，想像起张爱玲所期待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说得就是此情此景了。
十年前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十周年记，答应自己过十年后再为一记。我没有去翻出旧文来看，我不看自己写过的文字，大约都是消极的，陈黯的。包括我喜欢看忧郁缠绵的文字，以及会做些无病呻吟的或者隐晦暗涩的词句，来表达些欲遮还掩的情绪。对面的这位蠢萌先生说虽然我看不懂你写的我也不喜欢看文章，但是我觉得这很美好，我内心也是一个很浪漫的人。引我失笑。让我想起老早曾经和一位相亲对象约会的时候，在园林里，我无意间说了一句，这是岁月的痕迹，而对方忍不住笑起，说哪里是什么岁月的痕迹，只是水泥的裂缝而已。所以不能不叹服和感谢这些冥冥中的安排和选择吧。
婚姻真的是需要经营的。一开始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大约用吵架来解决。后面慢慢摸索出门道，就应该讲道理（辩论）了。
有一次，我躺在床上，我说我渴了，倒杯茶来呢。夫说，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倒么。诶，我不服了！我说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献给了你，难道你倒杯茶都不肯吗？对面的先生也不服了，难道你嫁给了别人，你的青春就不献给别人了吗？我说，可是如果我把青春都献给了别人，那他一定是会帮我倒茶的呀！这位先生顿时恍然大悟，发现了我说的“真理”。
我也发现讲道理远比吵架有用。我发现这个道理比较晚，反思是初中时候（语文只学到初中的结果）议论文没学好，摆事实、讲道理、对比论证这些最基本的元素没有用好。后来我就善于总结经验了，有一次，我用婆婆和她姐姐两桩婚姻（这也够写一大片，略过）做对比分析后得出结论：妻子要懒，丈夫要包揽家务，婚姻才更幸福。一开始，这位先生为我的充分论证所折服，于是豪爽答应为了我们婚姻的更幸福包揽所有家务。
执行起来不出所料还是遇到阻碍的，比如这位先生会抱怨，为什么你这么懒呢？我自然必须循循善诱：我这么懒，不也是为了我们婚姻幸福吗？丈夫做家务才会更爱妻子，所以我必须懒。这位先生再争辩一下：夫妻一起做家务才更温馨吧？我大义凛然起来：你看，我们在老屋十五年都是我做家务的，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吧？我答应你，你也做十五年，等十五年之后所有的家务我们一起做，这样才更公平吧？你应该相信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再过十年，我不一定再记些什么。像我这样心思深重，自卑，一出生就带有原罪心理的人，是精神和肉体隔离的两个人，我特别理解那些癫狂与忧郁的人们。在小学三年级教室搬到三楼上课的时候，我就渴望有一种机会，可以让自己用一种惨烈激烈的方式结束生命，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没想到在烟火气的人世间平安度过四十年，前一半是侥幸，后一半是幸运吧。这样的幸运，是来自于这世间有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吧。本来，我更想写下这二十年来感情、思想的变化，或者还需要再等等吧。
华灯初上，雨打黄昏，在家里体会到安逸、宁静与不奔波。看对面楼里逐渐亮起灯光，一个一个窗户里有做家务的妻子、围坐吃饭的家人，我这里也是一个亮着灯光的窗子，我和他们并没有分别。我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或者是否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们之间，烟火气是相同的。我感谢这烟火气，让我融于芸芸众生中；我更感谢我的夫，给了我烟火气，更接受我的思维放浪。
他说，我们的婚姻取决于你。你不放弃，我就一直在的。
我想说，拭目以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