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封了,是的,程野下班了。依然紧张兮兮地戴上了口罩,看着洗手间镜子中的那个男人,才意识到稀稀拉拉的头发已经垂到了眼睛上方,两侧更是横生枝节,木然地瞪着镜中的,血红的眼睛从镜子中瞪着自己,该去理个头发了。
路旁的香樟,春天过了大半才想起抖落冬天干枯的叶子,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在马路上碾得粉碎。程野决定步行去理发店,在某个商业街的背面,昏暗的甚至找不到上去的路,仔细想了想,该是第三次去了,希望还是上次那个理发师,简简单单把头发剪好,不需要推销烫发,理疗。
只是,天不遂人愿,即便严严实实的戴上了口罩,进入理发店的道路也被两个黄黑相间的栅栏似得东西拦住了。虽然,跳过去是个很容易的事情,程野依旧重新选择道路。稀疏的人群,每个人的面孔都藏在口罩之下,无法看清迎面走来的人的表情,两边的商业依然绽放着靓丽的灯光,投射在程野的脚下,随着程野的走动,光影随之光怪陆离。
绕了很大一个圈子,终于,在程野快要以为里面的人们都是偷渡进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门洞,两个保安大叔站在门口,谨慎地审视着进口处的来人。疏离的灯光映照的大叔身上的两个明黄色的反光条极其显眼,带着尘土的脸孔却隐藏在帽檐与口罩后。
“这边可以进去么,请问?”嗓音略带拘谨。
“干什么的?”语气称不上友好,嗓音仿佛是从两片干枯的老树皮摩擦中产生的。
程野感觉像在接受一场审问,他就是那个犯人。“理发,大叔,里面看导航有个理发店是吗?”说到最后,语气都变的不确定起来。
“里面有的,这里的码扫一下,进吧进吧。”大叔不耐烦地摆摆手。
程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门洞,远处有几家铺子的灯光渲染到这边,几不可视物。为什么要巴巴地跑到这边来,也许是为了比别家店便宜个三五块钱,也许是因为店内的干净整齐,亦或是理发小哥认真理发而不是各种卖力推销各种服务的态度。路过一家小的清吧,店内无人,外面道路边摆着两个小桌子,四周或高或低摆着多盆小树,昏黄的小灯条缠绕在树上,三四个人围坐其中,仿佛聊天永不会有尽头。
找到隐蔽的电梯,二楼,发廊内依旧灯火通明,只是闯入其中的程野并未有人过来招待。一个小哥正忙着用某种仪器侍弄一位女士的头发,程野站在门口,无所适从。背后感应门突然又打开了,一个坐在二楼中间原以为是在喝茶的女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请问是找人吗?”
语气不算咄咄逼人,却一字一字敲击着程野。“啊,不是不是,我是来理发的。这里是理发店吗?”程野连连摆手,小心的求证。一切好像没变,一切又都好像发生了变化,有一种陌生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让他不自在地挪动着脚后跟。
“理发店?我们这里是接发的,前两天店铺转手给我这边了······”后续程野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得做了很对不起人家的事,“啊啊,原来如此,那么,对不起了”,逃也似地离开二楼。
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目标。站在一楼的走道里,不知所措。灯光伴随着音响里的歌声,稀稀落落的传过来,程野恍然间清醒过来,掏出手机,拨打起来理发店的电话,想质问一下老板为什么网上还在营业,找过来却倒闭了。“嘟,嘟,嘟”,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又庆幸,还好没接,不然质问的话怎么说的出口。生活的麻木已使人难以忍受了,现实的残酷更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失了魂的,程野一步步往外走着,又是白跑一趟,心里不免空落。昏惨惨的门洞胖,楼下不知何时亮起了光,两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孩正挥舞着手里的宝剑,穿着体面,衣服、裤子、鞋子无一不干净整洁,即便头发,也是时兴的样式,带着点暗棕色,柔顺地盖在头上。
两个保安也注意到了他们,走过去许是提醒了什么,声音太小程野并不是很能听清。那两个小娃儿却变了脸色,颐指气使了起来,张口便是“死保安”。童音清脆,直愣愣地扑进他的耳朵里,吓得站定了脚。这真的是个孩子?世界在程野面前又隐隐绰绰了。
两个保安大叔难见神情,只是见到那异常明亮的反光条往前顿了一步,有若无其事的慢慢退回到黑暗里去了。那两个小娃儿依然咄咄逼人,甚至挥舞起手里的武器,眼见着保安退回去,愈发得意了。这样就是对么?
不对么?程野走过,像个局外人,保安麻木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孩子的骂声是另外一边的一切。
逃了出来,大口得喘息。想起了《让子弹飞》里的场景,他们只帮打赢的人,“谁赢了帮谁”,这样似乎就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一方的沉默,另一方的嚣张,程野在旁边看过了,有多少人没有在旁边看过,但他们还存在着。
程野想着,总有一天,会改变吧,总有人,会出头吧,但凡两方打起来,他想自己总能上去劝个架的。不觉又笑起来,何必跟小孩子置这般大气。
发总还是要理的,饭总还是要吃的,工作总还是要做的,回去的时候,看了看路过的学校,听说这旁边的房子,已经五万多一平了,也不知道那两小孩子是不是在这里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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