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一场旅行,
走走停停,短的是旅途,
长的是人生。
重要的不是目的地,
而是沿途的风景及看风景的心情。
那么,
就能走多远,走多远吧。
《旅行是为了抵达内心和远方》
(节选)作者/毕淑敏
人的知识永远是不完备的,他无法知道一个地区或是一个时代是否就是空间和时间的全部。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所不同的只是栖息的这口井的直径大小而已。每个人也都是可怜的夏虫,不可语冰。
于是,我们天生需要旅行。生为夏虫是我们的宿命,但不是我们的过错。
在夏虫短暂的生涯中,我们可以和命运做一个商量,尽可能地把这口井的口径掘得大一些,把时间和地理的尺度拉得伸展一些。
就算最终不可能看到冰,夏虫也力所能及地面对无瑕的水和渐渐刺骨的秋风,想象一下冰的透明清澈与痛彻心扉的寒冻。
旅行,首先是一场体能的马拉松,你需要提前做很多准备。
先说说身体方面。依我片面的经验,旅行的要紧物件有三种:
第一,当然是时间。
人们常常以为旅行最重要的前提是钱,于是就把攒钱当成旅行的先决条件。其实,没有钱或是只有少量的钱,也可以旅行。
关于这一点,只要你耐心搜集,就会找到很多省钱的秘诀。如果把一个人比作一辆车,驱动我们前行的汽油,并不是金钱,而是时间。
这个道理极其简单,你的时间消耗完了,你任何事都干不成了,还奢谈什么呢?或者说,那时的旅行只有一个方向,就是地心了。
第二桩物件,是放下忧愁。
最常见的忧愁来自这样的思维:把这笔旅游的钱省下来可以买多少斤米多少篓菜,过多长时间丰衣足食的家常日子。
迅疾地把诸事折合成大米的计算公式,来自温饱没有满足的农耕时代遗留下来的精神创伤。
可你要明白,身体的生理机能满足之后,就不必一味地再纠结于脏腑。
总是由着身体自言自语地说那些饥饱的事,你就灭掉了自己去看世界的可能性,一辈子只能在肚子画出的半径中度过。
这样的人生,在温饱还没有解决的往昔,是不得已而为之,甚至可能成为能优先活下来的王牌。在今天,就有时过境迁、过于迂腐之感了。
第三桩,是活在身体的此时此刻。
生命本是宇宙中一瓣微薄的睡莲,终有偃旗息鼓闭合的那一天。在这之前,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去看看这四野无序的大地,去会一会英辈们留下的伟绩和废墟。
终于决定迈开脚步了。很多人有个习惯,出远门之前,先拿出纸笔,把自己要带的东西都一一列出。
到寒带,你要带上皮手套、雪地靴,到热带,你要带上防晒霜、太阳镜、驱蚊油。就算是不寒不热的福地,你也要带上手电筒、小檗碱加上使领馆的电话号码……所有这些,都十分必要。
可有一样东西,无论你到哪里,都不可须臾离开,那就是——你可记得带上自己的灵魂?
据说古老的印第安人有个习惯,当他们的身体移动得太快的时候,会停下脚步,安营扎寨,耐心等待自己的灵魂前来追赶。
有人说是三天一停,有人说是七天一停,总之,人不能一味地走下去,要驻扎在行程的空隙中,和灵魂会合。
灵魂似乎是个身负重担或是手脚不利落的弱者,慢吞吞地经常掉队。你走得快了,它就跟不上趟儿。
我觉得此说法最有意义的部分,是证明在旅行中,我们的身体和灵魂是不同步的,是分离分裂的。
而一次绝佳的旅行,自然是身体和灵魂高度协调一致,生死相依。
好的旅行应该如同呼吸一样自然,旅行的本质是学习,而学习是人类的本能。
旅行让我知道在我之前活过的那些人,他们可曾想到过什么、做过什么。
旅行也让我知道,在我没有降生的那些岁月,大自然盛大的恩典和严酷的惩罚。
旅行中我知道了人不可以骄傲,天地何其寂寥,峰峦何其高耸,海洋何其阔大。
旅行中我也知晓了死亡原不必悲伤,因为你其实并没有消失,只不过以另外的方式循环往复。
凡此种种,都不是单纯的身体移动就能解决的问题,只能留给旅行中的灵魂来做完功课。出发时,悄声提醒,背囊里务必记得安放下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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