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晃着站起身来，说：前辈何以看出我练过一两招下盘功夫？
前辈又饮上一口酒，道：我刚才看你走路时的样子，普通人行走，双手自然前后摆动，然而习得一些轻功或腿功的人，下盘比普通人扎实，即使疾步快行，也无需摆动双手，你就是习得那么点下盘功夫的人。
我继续问道：那前辈又是如何看出我只学了一点点的下盘功夫呢？
前辈哈哈一笑，继续说：你要是学艺有成，方才还用得着躲在枯树后面瑟瑟发抖吗？想逃走，又对自己的脚法不够有自信，怕自己终究快不过弓箭，犹豫不决，坐以待毙，还想偷偷溜出城去。要知道，沙县城由于其特殊的地位，终究不能够算是江湖，等你出城之后你才会发现，真正的江湖是怎么样的。而此时此刻的你，远远够不上行走江湖的资格，纵使被你偷偷溜出城去，不出三天，你也会沉尸于这茫茫江湖之中。哈哈。
我听了前辈的这一席话，立马被吓出一身冷汗，如果江湖真的如他说的那么可怕，今日我出不了这城门，实属万幸。然而，我又想到那个从来都不肯教我一招半式的八长老，颇为有些心灰意冷，如若我再回去对着那些树桩苦练下盘功夫，怕是对我的武艺长进全无益处。
我灵机一动，跪在地上，请求前辈教我功夫。
前辈脸色一变，正声道：你这小子，刚刚见面不久就要我教你功夫，你以为行走江湖那么容易啊，想拜谁为师就拜谁为师！
我继续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道：求前辈收我为徒，只要前辈肯教授给我上乘功夫，弟子愿意做牛做马。
在我读小人书的那些年里，我读过一本书，叫做《江湖演义》，让我学几句书中人物的话，自然不在话下。
只听前辈说道：你说，你原先的这点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我抬起头来，说：是我自己学的。
前辈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我，说：自学成才？
我说：其实也不是，我的师傅只是让我在一些树桩之间来回跳跃，如此四年有余，而师傅他却从未教给我一招半式，所以我觉得，我这都是自己学会的功夫。
前辈说：你师傅是何许人？莫不是丐帮中人？
我一惊，道：前辈从何而知？
前辈又是一笑，道：我懂了我懂了，原来你是王八羔子。
我一听他在骂我，血气上涌，冲着他说道：前辈，你可以不教我功夫，但你不可以出口伤人！
前辈对我的无礼并不理会，只是说：你的师傅是不是丐帮的八长老？
我点点头。
前辈又说：他是不是姓王名宗朴？
我说：我只知道八长老姓王，其余一概不知。
前辈点了点头，继续说：他说他要教给你的功夫叫什么？
我坦诚相告，道：这名字有些不雅，叫……叫王八棍法。
前辈哈哈大笑，指着我说：你得了这老王八的真传，还说你不是王八羔子。
我虽然对此并不乐意，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就好像一个人祖宗姓苟，自己也被人家“老狗”“小狗”的叫来叫去，也没什么可怨的。
我依然跪在地上，说：前辈，虽然八长老在名义上是我的师傅，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教过我功夫，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想到要逃出城去，以求学到更高强的武功。
前辈早已收住了笑，冷冷地说道：你学到更高强的武功之后想要做什么？
我想起《江湖演义》中的侠士，八个大字脱口而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前辈又忍不住发出笑声，说：小鬼就是小鬼。但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我说：刚才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又见你身手敏捷，能够教得我一招两式。
前辈笑得不能自已，道：口气倒不小。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如实回答：八长老给我起名为马小刀，从他将我捡回来的那一天算起，今年我也已经十五岁了。
前辈又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跳树桩的？
我说：十岁有余。
前辈自言自语道：练棍刚好，练我的功夫，幼功不足。
我一听，前辈似是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但又找出了另一个理由想要回绝我。我自然不会让鸭子在煮熟前飞走，于是说：以前辈的功夫，哪怕是教给一个三十岁的普通人，也能另他学有所成，更何况是我。
前辈先是让我起身，我站定，看他反应。然而他却久久没有说话。
突然，前辈从袖间猛地发出一枚暗器，暗器不偏不倚地将灯芯斩落，四周立马重新陷入一片漆黑。我刚刚想要开口，不想此时官兵恰到好处地到了这间酒家。随即，楼上发出了巨大的动静，显然他们为了找人摔坏了不少的酒坛子，当然，那些酒坛子几乎全都是空的，这个酒家里唯一剩下的一点酒可能就在这个酒窖里了。片刻过后，这些人显然是一无所获，才伴随着士兵长的喝骂声和附近老百姓的哀求声渐渐远去。
前辈等他们都离开之后也不说一句话，我自知此时开口不合时宜，便席地而坐，等着前辈思考妥善之后再做决定，谁知我刚坐下来便有了困意，很快我就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我醒过来，四周仍是一片漆黑。此时四周的吵闹声更胜于昨晚。前辈见我醒了，在黑暗中点起了灯。
随后他便告诉了我，根据老张的消息，昨晚一夜搜查，官府一无所获，于是今天便从小惫那边调来两支军队，严加看守沙县城。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发生在沙县城的最严重事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么严重的事件，竟然全是由我引发的。
不知道八长老此时会做何感想。我又隐约想起昨晚醉酒之后向这位前辈拜师学艺的事情，忽然觉得大为不妥。我既然已经是八长老的弟子，而且，八长老似乎只收过我这么一个弟子，虽然他没有教我功夫，但是，好歹我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弟子，而昨天晚上，我居然对着一个我一无所知的男人说，我要投身于他的门下。我又想起我逃跑的事情，对八长老的愧意更甚。
我站了起来，这时前辈递给我一碗野菜粥，虽然名为野菜粥，但是里面大部分都是几乎干枯的野菜，米饭仅有屈指可数的几粒，这几乎是我们平时行乞时能够要到的最好粮食。
我接过手，很快吃完。前辈从昨晚开始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又跪了下来，对前辈说：多谢前辈。
前辈这才开口，说：谢我作甚？
我说：多谢前辈昨晚没有收我为徒。
前辈微微一笑，说：此话怎讲？
我说：我若是昨晚拜于前辈门下，于养育我的八长老而言，可谓是大不忠。我虽然从未涉足于江湖一步，但是我也知道，忠义二字对一个侠士来说是多么重要。昨晚由于酒精作怪，险些害我成为不忠不义之人。
前辈这才开口大笑，说：好小子，侠士？哈哈哈，好，马小侠，就凭你这一番话，我昨晚没有白救你。
前辈上前扶我起来，说：既然是个侠士，以后可不要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啊。
我点了点头，说：晚辈受教了。
前辈这才告诉我说：年轻人沉不住气，这也合情合理，不过你能想通这一点，也难能可贵。从此你就好好跟着老王八好好练功吧，要知道，老王八的棍法，当年可是江湖中的一根奇葩啊。哈哈。能不能挡得过千军万马我不敢说，但是，挡挡你们这沙县的沙尘暴，可谓是绰绰有余。
我心里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前辈，前辈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自然也不是在高捧八长老。如果他所言属实，八长老的王八棍法能挡过这无影无形的沙尘暴，那他简直比我的偶像丐帮帮主洪老大还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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