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边际的野草地上,唯独只有一棵老槐树,这树有多老,没人能算得出。
每天傍晚时分,会有一只乌鸦飞到树上,隐藏在茂密的叶子中,找到一处易于下脚的树杈,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晚。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乌鸦一直都是孤单单地陪着这棵孤单单的老槐树,这样的日子从未被打破。
直到今天,这只孤单的乌鸦依然在傍晚时分来到孤单的老槐树上,像以往一样,找到同一处树杈,整理身上经过一天风尘洗礼的羽毛,随着夜幕的降临,乌鸦把头深埋于羽毛下,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天夜里,暴风雨毫无征兆地倾盘而下,雷声轰呜大地,闪电撕裂天空,天地就如猛兽咆哮般的震怒。
槐树里倦缩着这小小的乌鸦,在茂密的叶子下,乌鸦得到了短暂的保护,丝毫没有被半滴雨水打湿,槐树在风雨中挺拔着身躯,暴风雨越发的强烈,这棵屹立大地超过500年的大槐树,终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凶险,但它会以500年的根基支撑着身体,一定要在黎明之前,风雨之后,保护好这只小小的乌鸦平安,哪怕风雨之后自己化为尘土。
树下的小乌鸦在槐树的保护下,安稳地渡过了这个不得安宁的夜晚。
黎明的曙光普照大地。
乌鸦半睡半醒之间,心里传来了一些莫名的呼喊。
“你醒来了吗?你想起了吗?还是那个你吗?”
“我在这里守候了500年,终于能等到与你勿勿一回。”
“500年前,你是菩提座下初修仙子,菩提算得你有大劫将至,遂派你到凡间历练。”
“那时我才修炼不足百年,被猎人的捕兽夹伤害,危在旦夕,还好有你出手相救,才免于一死。”
“这段孽缘竟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你是仙子,我是兔精,菩提得知,自古仙妖有违天条,罚你堕入六道轮回,尝尽世间七情,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乌鸦抖擞着身体,似乎不为所动。
老槐树经过一夜的风雨袭击,叶子已经飘落满地,独独只有乌鸦这安身之处无半点水滴,只见那叶子堆叠起来,形成一个拱形小窝。
微风轻轻吹过,小窝上的一片叶子掉落下来。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覆在叶子上,斑斑驳驳的光唤醒了这只小乌鸦,它睁睁眼,又沉沉地眯上了。
“六道轮回,每一轮都是一次修炼。”
“第一世,你轮回为狼。”
白雪长年覆盖的雪山上,有一条白狼,雪白的毛发,修长的身躯,像一只雪白的精灵在雪白的世界里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寻着,却漫无目的,是在等待吗。
100年后,又是一个轮回。
“第二世,你轮回为游魂。”
黑夜,总会有些东西需要释放,或慎或怒,或欲或念。
肉身只是灵魂的寄托,失去了心智,空有一具皮囊又何用。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游魂没有因果,只有随着黑夜到来,又随黑夜消亡。
“唉”
老槐树上,又掉落一片叶子。
“第三世,第四世,轮为混沌。”
似有若无,幻化幻灭,经历波折,终始还是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轻轻又是一声叹息,叶子又在掉落。
“第五世,我等了500年,终究等到你,自你离去,我已受了500年风吹雨打,不卑不亢,不折不尧,站立在这荒无之地,放逐之边,我还认得你。”
乌鸦又睁了睁眼,过去从未认真打量过这天地,竟无语凝噎,天空是昏暗的,阳光却是明媚的,大地是深沉的,空气却是凉薄的,荒凉的大地没有半丝生气。
“终究是可以醒来的,我再等你100年。”
老槐树上仅剩的一点叶子纷纷扬扬地飘落,乌鸦安身的小窝已不复存在。
“呀——呀——”乌鸦站直身子,双脚一蹬,迎着风向天空飞去,身后那老槐树,瞬间土崩瓦解,树枝一根一根断裂,“轰隆——”这棵粗壮的大树,竟以这样悲怆的方式倒在地上。
600年后。
赴京赶考的书生背着沉沉的行囊,走上一艘小船,老船家撑着竹杆,一深一浅地把小船划离岸边。
船里端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头戴轻纱,身着白裙,纤纤玉手吹弹可破。
她扬起头,向着书生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初次见面,敢问姑娘从何处而来,又要到何处而去,虽在下一介书生,素未谋面,却见姑娘有七分相识。”
“五百年修得同船渡,一千年修得共枕眠,公子莫须再问。”
只见女子揭开头纱,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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