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城外一路雪

仿佛为了呼应天气预报，昨天午后空中开始飘散雪粒，稀稀疏疏，时紧时慢。没有花瓣样的曼妙姿态，也没有鹅毛状的纷纷扬扬。傍晚下班时，就着马路上的车灯，看雪粒拥挤着，急急地旋飞、翻转，扑向能依偎的大地。

今早醒来，第一件事是拉开阳台窗帘，看看雪势。雪，不知什么时候已停歇了，地上留下点点雪痕。放眼望去，树们顶着一头华发，顿时精神焕发；学校操场的草地上，雪簇拥着枯草，草包容着白雪，黄白斑驳掺杂，很是醒目。

像往常一样，在小姑娘的声声催促中，匆匆下楼。自行车后座上，平铺着一层薄雪，玲珑晶莹的形状清晰可见。骑车出小区，霎时小心谨慎起来：马路上光溜溜儿明晃晃，像抛光的黑磨石，上面还缀满一块块白色的印花。我不由得伸出左脚，慢慢滑行。坐在后座的小姑娘急了：这么慢，走到学校都要迟到了！好吧，我一咬牙，只管放开蹬吧，大不了摔一跤。这么小的车子，能摔怎样？

首山大道一如既往地拥挤繁忙。左冲右突，东挪西绕，终于在预备铃响起之前把小姑娘卸在实小门口。看着她轻快地跑向教学楼，小牛书包与红色的棉袄鲜艳生动。调转车头，脑海里浮现出梁实秋《猫》中的一个词语：初释重负。曾经在课堂上因之咀嚼辨析，深入体悟猫妈妈伟大的母爱。现在想来，语文与生活如此紧密相连、相融相生。

往东走，眼前全是光溜明晃的道路，往日一马平川的烟城路，此时像长满了牛皮癣的流浪狗，颓丧败落。车辆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行人，骑电动车的伸长两脚防滑。每个十字路口，大家都以蜗牛的状态前行。路边有黄色的电动车和白色的越野车亲密接触，俩车主扯着雄厚的嗓音争执孰是孰非。我的心紧揪着，全身的肌肉都缩起来了。看见对面有车辆驶来，立马放慢速度提高警惕。一路上，仿佛险象环生。

遇到红灯。我停下来仔细观察地面。路上并没有积雪，只在路面留下块块白斑，斑痕之上结了一层极薄的冰，因为气温太低，汽车的尾气才没能化开冰层。用脚搓擦一下，路并不滑。我不由得哂笑：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真的是老啦！

在路上跑的时光不算短，初中部的那些年，初到斌英的四年，似乎都在跑。冬天的早晨，便经常与寒冷和冰雪相伴。记得08年那场雪特别大，我须得5点20起床，步行前往学校。一个人穿街越巷，踩着车辙，走四十分钟，走得热气腾腾，走得意气风发，走在预备铃响前十分钟进到班级。雪晴的时候，道路常常被踏成坚冰。要送孩子，要赶时间，就骑了自行车在冰面上疾行。那一年，身边有好多不幸的消息，卢老师摔倒伤了指头，颜老师摔倒伤了手臂，还有谁谁摔伤了腰肌。我没有被这些消息吓到，还是天天骑了车子，匆匆行走在溜光的马路上，准时甚至提前赶到学校。

什么时候开始怕了呢？是四年前的那次摔倒吧？那个雪天清晨，颤颤巍巍地骑着车向西，一路走一路侥幸。到一峰城市广场的时候，从右边小巷中冲出一辆三轮车。我心头一惊，手上一紧，车子立马滑倒，“咚”，我摔了个大屁墩儿。我没有犹豫，唯恐成为笑柄，赶紧爬起来，不顾疼痛，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过了好多天，屁股还隐隐作痛。以后的雪天，我就怯了几分。

今天这没有雪的路面，放在十年前，我肯定是不屑的，天寒地冻任我放“车”驰骋！可是，可是，现在，我不敢了，哪怕这斑状的雪也吓住我奔驰的脚步。是年龄大了吗？昨晚还向老公叫嚣：我还不到四十岁呢！是顾虑多了吧？摔倒并不见得多疼，顾虑的是尴尬、面子、懊恼、自卑等等。当青春不再，前行的路就因了这些顾虑，走得颤颤巍巍，走得畏畏缩缩。困了脚步的，从来不是坎坷和艰难，而是畏惧和懈怠。

夜来城外一路雪。我走了一路，看清了自己，看清了行走的状态。

生活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勇敢走吧，像孩子一样无惧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