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一连下了三场雪,叠在一起,厚厚地,一脚踩下去没着了脚腕,发出咯吱吱的响声。雪花将远近屋舍、树木都披上了银装,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出奇的空明透亮,没有了往日灰蒙蒙的烟瘴。人们哈着热气,蜷着腰,小心地在雪地上半溜半走地向前移动。不时能看到人仰马翻的场景,但没有人恼,人们的心情像天空一样好。
雪使天地变成了单调的白色,冷清清的;雪又使世界活跃了起来,有趣味了。鸟儿落到扫出的空地上,叽叽喳喳寻觅着吃食。年轻人穿上了鲜艳的羽绒服,堆起了雪人,胡萝卜红鼻子,再插上两把扇子做手臂,在雪地里滑稽地似乎要扇出一团风火来。
雪天最惬意的,莫过在雪里地漫行。早上八点半,我和曲老弟相伴,向锦玉公园踏雪而去。一路上,我像个老小孩,肆无忌惮地吼唱三两句能记得起的《塞北的雪》,不管对错,吼叫出来,那个爽啊,沁入心脾。
我专拣没有足痕的雪地行走、奔跑。在心里数着一百、二百、三百步,听到心脏咚咚有力的节奏,感到自己的身体还行,能在雪地上奔跑。曲老弟可要矜持了许多,穿着运动鞋,雪贯入了鞋中,只能很规范地走着,而我却忘情于这雪途之中了。
一路上很少见到行人,但穿着醒目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依然在人行道上为行人铲着行道。路过红绿灯人行横道时,看到辛勤的女环卫工吃力地铲着雪,曲老弟动情地不停赞扬,拍照。是啊,当你我都呆在暖房子中,尤嫌暖气不热时,这些顶风冒雪的人们,哈着冻僵的双手,跺着冰冷的雪地,为人们划开一条温暖的小路,在这寒冷的雪天中,他们可不就是最可爱的人吗?
终于到了锦玉湖了,草地、树木,道路,湖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世界裹在了厚厚的雪中,没有了棱角沟壑,显得浑圆可爱。
雪这里完全是原生态的世界,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娇儿。洁净而健康,没有污染,没有病菌,没有踏杂和喧嚣,静的能听到老远的喜鹊喳喳相互嘻闹的叫声。所有自然的红绿,人工塑造的五颜六色,在雪中都是白的,没有了差别,没有了斧凿雕刻的痕迹,变成了白色的大同世界。
身临 这无尽莽原, 不由地想到这公园的名字来。起初叫"丝路公园",后来听说嫌谐音不好,遂改成了"锦玉公园"。酒泉出玉,结合湖的大湖托小湖的宝葫芦形状,不若叫"翠玉湖公园",与夏季绿树碧波,冬天剔透冰雪更贴切些。
雪顶着凛列的寒风,踏着厚厚的积雪,真有了小时候冬天的感觉。那时候一到冬天,天总是冷的厉害,穿着厚实的棉袄、棉裤,脖子上吊个羊皮筒筒暖手。一到下雪,脚上穿双毡窝窝,里面塞上羊毛,暖烘烘的,不怕冰雪,专栋雪厚的地方趟。当然,下雪时最畅快的是捉麻雀,用一根木棍支个竹筛子,筛子下面撒些麦粒,在木棍上系上绳子,躲在隐敝处,看麻雀钻进筛子下面,猛拉绳子,扣住麻雀。捉麻雀还可以在草园子(陈放牧畜麦苡子等草料的草棚库房),墙顶开一个豁口,一人在门上敲打、吼叫,麻雀从豁口飞出时,有人用树技条横扫,有时一次能击伤捉到十几只麻雀,还有用钢丝做夹牢捉鸟的。这些小时候粗莽的举动,现在看来未免残忍,甚至违法,但曾经是雪天最刺激快乐的游戏,还有打雪仗,往脖子里塞雪,在雪地里撕打玩耍。唯独没有堆雪人的洋玩法,那样太过斯文了,是现在时髦的玩意。
从湖边沿着新开的公路往回走,是东南方向,正好可看到高耸的祁连山,雪后晴朗的天空下,山体披满了耀眼的白雪,山势更显得雄伟挺拔,在雪的衬托下,峰峦叠起、沟壑纵横轮廓清晰可见,山像似突然近了许多。
古时把祁连山,称为天山,喻其高可连天。雪后观山真有连天接地雄壮天际之意,记得去年秋天去过金佛寺镇观山村,观山台,那时田地里花海一片,观望祁连山青石陡起,太近,有压迫之感。不知雪后祁连山银蟒蜡象,观山又何如,想必另有意景。
一路的雪,无尽的雪山,就以岑参《天山雪歌》结束吧。
天山有雪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
北风夜卷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
能兼汉月照银山,复逐胡风过铁关。
交河城边飞鸟绝,轮台路上马蹄滑。
晻霭寒氛万里凝,阑干阴岸千丈冰。
将军狐裘卧不暖,都护宝刀冻欲断。
正是天山雪下时,送君走马归京师。
雪中何以赠君别,惟有青青松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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