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四）

那一天，电子警察突然来来敲我家的门。让我意外地知道了，我收容了一个女性外型的外星物种。

起因，还是老医生那犯轴一般的职业精神。他三番五次申报仪器出毛病。由于他在医院干了很多年，不说门生门路，整个医院上上下下哪里他都熟悉。再者，再过这一年，他就退休了。对待一个临退休的老人，大家总是变得很宽容。尽管大家觉得老医生老说仪器有毛病这件事情很奇怪，一开始还是忍了下来。毕竟仪器没有毛病。老医生的固执，逐渐让人受不了。在接连换了 2、3 部机器后，她的基因检测结果依然让人看不懂。这时大家终于怀疑，机器的问题不是问题，基因样本有问题。

女娲星和平太久，生活节奏缓慢。其实等大家发现基因样本有问题的时候，时间已过了一年。这不能怪他们，毕竟对于一个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需要着急的。

但是我着急。

这一年，我的屋子里无故多出了一张嘴，我自己多了一个女儿。而且每天中午我们都共同面对人生最难回答三个问题之一，“中午吃什么？”其它两个问题大概你也能猜到，早上吃什么和晚上吃什么。而过去我只需要回答关于我的问题，现在一个问题我却需要回答两次。人生的难度系数提高了一倍，苦恼程度提高了不止一倍。女娲星的一年有 458 天，我一年得苦恼 2748 次。

如果不是老医生的缘故，我和她的故事将被改写。正是这拖拖拉拉的一年，我们相互纠结，结果结成了一块。在病床上，她问我如果当时基因检测仪没坏，我会怎么做？面对这个堪比老母和老婆掉水里，你救哪一个的世界级难题，我的回答是，那你就吃不上那天中午我做的饭了。

那天中午，我认真下厨做了一道荤菜，一道素菜，一道汤，一锅饭。荤菜是红烧肉，素菜是虾酱通菜，汤是紫菜鸡蛋汤，饭是香米饭。不必意外，之所以女娲星是第二地球，正因为它的气候、土壤条件都和地球很类似。稍加改良，就可以种上地球带来的种子。只不过肉类，得依靠当地原始动物。不是祖宗们没有带上各种动物的基因库，而是几乎经过了两三百年没吃过肉食的幸存人类，等不起十年漫长的培育期。他们经过民主投票，决议直接猎杀当地的动物，尝试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里提到的烧烤。

后来，掌握了基因技术的人类，研究各种基因搭配方程式，将抓来的当地动物，和地球上的传统家畜进行结合，然后诞生了合适人类使用的转基因动物。

经过转基因的动物特别驯良，特别适合做菜。我们会在星球某个指定地方建造出隔离带，把它们养起来。经过转基因的动物无法融入原来的族群，只能在同类彼此之间传播下一代的种子。在这当中，转基因鸡、转基因鸭、转基因鹅、转基因猪、转基因牛、转基因羊，是属于特别受欢迎的肉类来源。

之所以人类从女娲星兴起，然后遍布银河系。靠的就是光子跃迁、基因改良、环境改造三大板斧。前者的发明，直接促使人类“大航海时代”的诞生。尽管那时候光子跃迁技术不如现在成熟，能量的浪费，跃迁地点的不稳定，以及人类对银河系的探索还不够明确。常常有飞船跃迁到宇宙的真空带，耗尽能量，船上所有人经过各种争斗之后只剩一人饿死。至于不小心迁移到黑洞附近的，或者是星际乱流，刚好被陨石撞爆等等奇怪的死法，都有。现在依然网络上还流传着一则经典视频，名字叫《最离奇的脱离，没有之一》，有着过五万亿的点击量。

一个“海贼船”倒霉催地跃迁到黑洞的引力潮汐附近，当然他们马上开足最大马力，希望逃离。但不巧地是，旁边被黑洞吸引而来的陨石正朝着他们加速冲来。从视频里可以看到海贼船的船身马上晃了一下，本来与引力相抗衡的飞船距离与黑洞近了不少，然而这刚好避开了陨石冲击的轨道。此时，刚好旁边另外一个海贼船光子跃迁了过来，而且刚好就在旁边，此时光子跃迁的力场，把第一艘海贼船弹飞。而第二艘海贼船，则无可救药地进入黑洞的虎口。能做海贼的，都是有着非凡勇气的人。

对，史书称这些人为“海贼”。最终有一个探索了最多的路线，并带回最多不可思议矿藏与财富的那个人，被人称之为“海贼王”。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年代，虽然一切看上去乱糟糟的。每天，不知多少飞船从女娲星的各个星际港出发，在距离星球 1000000 公里的地方闪光一下，光子跃迁到一个大家口耳相传觉得可以淘金的地方，经历豪取强夺。有武力的做起了土匪头子，没有武力的做起了走私贩子。家大业大的，迄今为止依然掌握着 10 个行星的自治权。

回顾这段历史，我发现 20/80 法则可能是宇宙当中最重要的一条定律，80% 的星球是无用的， 只有 20% 的星球是可能有资源。80% 的海贼最终可能是客死他乡，只有 20% 的海贼回到家乡，而这其中，80% 的海贼默默无名，20% 开始飞黄腾达。

她其实是另外一个外星文明的使者，使用类似光子跃迁的技术，突然出现在我家里。由于是第一次活体实验，她所在文明的科学家们过度关注肉体是否成功传输，跃迁过程当中，她的记忆被量子能量干扰，成为遗失在量子宇宙里的幽灵。

对她的语言教育，从吃开始。首先，我得告诉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没想到这深刻地影响了她后来的价值观。比如说她赞美一个东西，会说看上去好吃极了。但问题是，她无论是人事物，都会以“好吃”程度来评价。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人对着你的孩子说，“看上去好吃极了！”你会有什么想法？后来一度她被小孩子们称为“女巫婆”，让她耿耿于怀。

那一顿饭，我终于教会了她如何使用餐具。筷子这种难度太高，所以选用叉子代替，饥肠辘辘的俩人很快把桌面上的饭菜扫光。此后，对美食的记忆，对我厨艺的赞赏，逐渐填充了她脑海里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