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

窗帘没有关严，小区街道桔色的灯光透了进来，梅子拉紧了窗帘，看了眼旁边已经熟睡的儿子，打开自己那边的台灯，关闭了大灯。看着儿子微微泛红的双颊和嘟起的厚厚的唇。梅子低头想去亲吻一下，都已经感受到儿子身上散发的热气，梅子止住了。她怕把儿子吵醒了，明天七点他就要去坐校车，他已经十一岁，不再是幼儿园的小宝宝了，可自己为什么还总把他当小宝宝呢？

看看墙上的钟，刚十点整。梅子睡不着，爱国回来最早也要十点四十以后。看她出来，团子从她脚边蹿过迅速钻到了沙发底下。儿子要养猫，团子是一个朋友送的狸花猫。梅子一点也不喜欢小动物，可是拗不过孩子，只得给他养了，不过她从不跟团子互动，不允许它上床，当团子打翻东西或者咬坏沙发时，她还会踢它。所以团子总是躲着梅子走。

客厅阳台上的纱帘晃动的很厉害，外面起风了，梅子轻轻打开晾台门走了出去。小区街道上静悄悄的，路灯映在红色的墙壁上留下一片光影。

梅子转身想回屋，走过门厅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白里透红的皮肤，中等丰满的身材，她转身侧看自己翘起的臀部和肌肉结实的手臂，露出满意的微笑。每天除了为孩子做饭，孩子放学后陪伴孩子学习，晚上督促孩子读课外书外，她最开心的就是中午去健身房锻炼这两个小时的时光。随着汗水畅快地流淌，她感觉体内的无聊、压抑都随之排解了。

儿子随爱国，圆嘟嘟的脸，厚厚的唇。梅子怕儿子的个子也随爱国，于是督促儿子喝奶，每星期陪他去游泳、骑行，给儿子做营养餐。可喜可贺，儿子的个子中上，梅子还专门带儿子去医院测了骨龄，医生说他能长到一米八。梅子开心、兴奋，这其中的陪伴和付出只有她能体会到其中的艰辛。

“你们说我容易吗？”梅子说到这，神情不由得暗淡下来。接着说道：“放开二胎，他还想让我再生一个。我说，你想和谁生就去我不拦，打死我也不想生了。”

“这一个就够了，养大这一个我都心力憔悴的了。”妞妞、玲玲、星星和娟子妈都忿忿不平地应声道。

“家里有人带的，把孩子抛给老人，下班回来顶多看下孩子作业，不用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多生一个还感觉不出啥负担。我们没人带的，全得自己来。”妞妞妈大声道。

可不是，梅子不由得想起从老家带孩子刚到扬州的日子。梅子结婚要孩子都晩，研究生毕业在银行里工作了两年，好不容易怀了娃后便安心在家保胎了。孩子胆小，每天就象粘在梅子身上一样，儿子喜欢看公交车，梅子每天上午就抱着儿子在站台看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嘴里还“滳滴滴”地发出喇叭声。回去在院里再和别的小朋友交流一下就赶紧张罗孩子的饭，吃完安顿好孩子睡下，就把昨天剩下的饭菜一热或者下碗面条随便一吃，收拾乱七糟的屋子。刚想躺下迷糊一会，孩子就醒子，又得象个陀螺似的围着孩子转了。

爱国早上七点多就出门，晚上十点半以后才能回来，孩子和他一星期也只有周末能见见，孩子看他爸跟见了陌生人一样，开始都不让抱。虽然有父亲，可是孩子一睁眼只看到妈妈和空屋子，这妥妥的“丧偶式”带娃的模式。梅子越想越气，感觉满腹的辛酸没有人理解。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不能入眠。

“咔哒”门响了。梅子竖着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侧着身背对着门。门被轻轻地推开，黑黑的屋子透进了丝亮光，梅子听到细微的窸窣声，停顿了一会，门“卡塔”一声关上了。梅子烙饼似的又翻了过来。儿子成长的脚印在她的脑海里一点点前进。有快乐有担忧还有辛酸。想起儿子两岁时的那次惊厥，梅子至今还心有余悸。那是冬天的一个下午，梅子带着儿子去小区的滑滑梯玩了一会，回来后就坐在床上给儿子读绘本，儿子听了一会说睏，梅子怕儿子睡多了晚上睡不着，还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烫，梅子赶紧找体温计想好好测一下，谁知回来时就看儿子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吓得梅子手足无措，用一个小被包着孩子就往外面跑。出门正好碰到邻居男主人下班出电梯，梅子话都不会说了只哭着一遍遍地说：“孩子，孩子。”邻居赶紧帮着打了120和爱国的电话。和爱国去了儿童医院，医生并不着急，也只是给孩子吃了美林，就去看别的病人了。梅子这才放下心来。

上了小学，为了陪养儿子的阅读习惯，梅子坚持不懈地每天带着儿子指读，为了儿子长个，梅子一星期陪儿子去游泳两次，还为儿子专门建立了一个朋友圈，她们家就是孩子的俱乐部，周末她带着几个男孩去骑行。为了儿子，梅子可谓是全身心的付出。她很自豪，儿子的学习成绩和身体素质都很好。把一个小猫般大小的人养育成如今的大小伙子，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功绩吗，李爱国这十一年来，对于孩子关注了多少？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走，李爱国早出晚归，周末就去加班，在单位吃了才回来，回来也只是和儿子说话，压根不搭理梅子。梅子有点坐不住了，试探性地问儿子。

“小军，你看爸爸、妈妈几天都没有说话了，如果我们离婚了，你跟谁呀？”梅子笑着问道。

“我跟爸爸呀，爸爸有钱，你没钱。”梅子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抽了一样，心里也一下子空了。自己放弃了工作辛辛苦苦抚养大的娃只认钱不认妈，那自己十一年的付出岂不是白白地浪费了。

“谁跟你说的爸爸有钱，妈妈没有？”梅子问。

“爸爸说的，爸爸说，他的钱只给我花，我要是跟着你就不给我花。”

“你们说还气人啊？”梅子双手叉着腰道。“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跟我道歉，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你当时怎么办的？”星星、妞妞、娟子妈一起好奇地等待着梅子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