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

公主死了。

“王子真无情，”白姑娘想，“否则，公主才死不久，他怎么就要举办舞会？”

“妹妹！快下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沿楼道爬上来的声音，没有敲门就闯进她的脑海。她不自觉地砸吧砸吧眼皮。侧耳听楼下动静，哥哥还在不闲烦地嚷嚷。

他们并不是亲兄妹，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无力支撑，不久就改嫁了。继父和哥哥对她都很好。

她关上窗，原本被风扬起的白发柔软地挨在背上。她边走下楼边捋着耳边的头发，手比头发还白，从手臂到手指都像是结了霜。手指尤其动人。

“没想到新王子的第一次舞会我们就受到邀请！”哥哥抑制不住欣喜。

继父与哥哥都对白姑娘很好，但白姑娘却很少有真心的笑。他们都觉得这次舞会是让妹妹走出丧父阴影的好机会，所以都极力鼓励她去参加。

白姑娘看着邀请函，轻轻摇摇头，转身就要回房间。哥哥正要上去拉住她，白姑娘又捋了捋雪白的头发，紧加几步上了楼。哥哥一脸阴沉，妹妹雪白的长发让他的心霎时入了冬季。

如果参加舞会，大家又要掩着嘴偷偷议论她了吧？王子会选中她吗？

据说公主的尸体被人肢解了，有些部分甚至都找不回来。

白姑娘回到房间，她站在镜子前，穿最喜欢的连衣裙，漂亮的高跟鞋。虽然相貌平平，皮肤却白得让人嫉妒。而她雪白的长发正是那些嫉妒者最常攻击的靶子。她不想再听见那些奇怪的议论。

“小雪人儿，你为什么不去参加舞会呢？”

白姑娘毫无表情的脸把惊讶藏得很严实，她望了望锁着的门，又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位从天而降的老婆婆。

“只要收到邀请，谁都可以去参加舞会，就算你一头白发也没关系。”

白姑娘习惯性地低头，伸手捋耳侧的头发，雪白的手在老婆婆眼里像一件艺术品，如果白姑娘抬头，或许就会看到那双被点亮的双眼。

“我明白了。”老婆婆从兜里取出一根镶着白色饰品的短棍，往空中挥了一圈，在白姑娘的头发上轻轻掂了两下。光泽明亮的黑像泉水从它的发根涌出，顺着轮廓散开，一直漫到发梢。

黑发下白姑娘的脸显得异常地白。这苍白，大概夹带着不少惊讶吧。老婆婆拉过她白得突兀的手，为她戴上一枚水晶戒指。

“看呐，它简直跟你的手指融为一体了…”老婆婆的眼睛又一次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是找到宝藏的探险家。“去参加王子的舞会吧，小雪人儿。记得在十二点前回来…”

白姑娘还没晃过神，老婆婆就消失了。看着镜子中近乎完美的自己，她决定去参加舞会。天色不早了，冒着哥哥惊讶的眼神，她没做一句解释就赶去舞会。

当晚，镇上都在讨论一位陌生的女孩，她穿得浑身雪白，配着靓丽的黑发，美极了。

王子在公主死后那个月，其实也收了很大的打击，还有些失心的症状，恍惚中还时常念叨要找回公主……

舞会上，白姑娘四处走走看看停停，却没有要跳舞的意思。她不知道有双眼睛跟着她很久了。

“美丽的小姐，可以陪我跳支舞吗？”

白姑娘抬头看这位青年，是王子。

“好。”

他们转着，一圈又一圈。白姑娘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在父亲死后就再没出现过的表情。王子深深迷恋着白姑娘，却并不是因为她温柔的笑容。

“记得在十二点之前回来…”

白姑娘突然抽回被王子紧紧握住的手，“多么有力的手啊…” 她匆匆离去，戒指被扯落也没有察觉。月光浸透她的头发，黑夜已无力隐藏这渐渐恢复的雪白。

和出门时一样，她没有做任何解释就把哥哥惊讶的眼神丢在后头，自个上了楼。

王子派出的人第二天就来到白姑娘家，“王子在寻找一位陌生的姑娘，这是她落下的戒指。”

白姑娘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使者很快就认定这位就是王子要找的姑娘。王子说过，那位姑娘的手白得能和水晶融为一体。

于是他们把白姑娘带回宫里，她与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半个月后，白姑娘死了。

“戴上公主的戒指，这只手和公主的几乎一模一样，”王子对巫婆说，“把它们和公主放在一起吧。”

巫婆接过那双雪白的的手，将它们整齐地摆在冰窖里的水晶棺内，那里放着公主残缺的身体。巫婆挥了挥魔法棒，上面镶着精致的骷髅头雕饰。她用骷髅头敲两下手与手臂的接口，雪白的双手与公主的手腕就像融化的雪一样黏在一起。接口处皱巴巴的。

王子呆呆地望着公主依旧残缺扭曲的身体，问巫婆：“水晶鞋准备好了吗？”

“放心，王子。下个月的舞会，我就带灰姑娘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