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听说了没,咱庄的二傻子小儿要结婚了!”李婶是我们庄出名的情报员,现在她的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
村头织毛衣的妇女们如同炸了锅似的,脸上带着吃惊的表情,将李婶围在中间,连珠炮似的提问着。
“真的假的?”
“那傻小子还有这福气?!”
“听说那姑娘这有问题”李婶故作神秘的指了指脑袋。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门当户对”。
“傻子娶媳妇喽~”庄里的小孩聚成一团纷纷跑向二傻子小儿家里。
妇女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伙计,也去凑热闹。
小儿之所以叫小儿是因为俞奶奶在将近50岁才生下他,是第一个儿子也是最后一个儿子,所以对他倍加爱护。小儿子上面有3个姐姐,60年因为闹饥荒,俞奶奶为了保全小儿子将几个姑娘都卖给了别人,可是小儿自小便徒体弱多病,母亲精心照顾也还是弱不禁风。小儿子突发高烧,且高烧不退,俞奶奶是求爷爷告奶奶,找了许多偏方,甚至不惜自己的血做药引,这才将小儿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是脑子却烧坏了,只会傻呵呵的笑……
不一会儿,二傻子小儿子家变便围的水泄不通。
人们都探头探脑的向里凑着。可是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头。
俞奶奶正忙里忙外的准备着,脸上带着少有红扑扑的笑意。而小儿也弄来一身正事的装扮,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一改往常邋遢的样子,只是痴痴的望着他未来的新娘子。
人们目光的焦点全放在了姑娘身上,这姑娘二十左右的年纪,名唤花姑娘,长的倒是像朵花一样,白白胖胖的。只见她一声不吭的在她爹身旁乖巧的坐着,眼睛紧盯着鞋底,一脸害羞的模样。
花姑娘的爹倒是一个精明的人,自称为刘老头。生的倒是嘴尖猴瘦,眯着一双眼睛,一身宽松破旧的西服像个大袍子似的挂在身体上。刘老头苦声地向俞奶奶哭诉自己拉扯一个女儿有多么不容易,这二十多年来是又当爹又娘,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好人家,可以享几年清福了。
俞奶奶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大哥,我又何尝不是呢,我这个儿子自小最宝贝,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可是谁承想落得这个傻不傻、痴不痴的,老天真是要了我的命呀!”
两人同病相怜,自是有许多的话题要聊,不一会便到了傍晚,人潮开始疏散,只有小孩逗留着不肯走。
俞奶奶给小孩子们分了些糖,孩子们拿着糖欢欢喜喜的跑走了,边走边喊:“傻子娶媳妇喽~!”
“这群小孬种,刚给完糖,就翻脸不认人!哎呦,老大哥,留在这吃饭吧,我准备好好酒好菜了,让他们俩孩子自己独处一会吧”俞奶奶对着小儿使眼色,可是小儿的眼睛像是钉在了花姑娘身上。
许久的沉默之后,小儿先开了口:“俺娘说,你要嫁给俺了”
花姑娘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长的可真好看,像我养的大花”
花姑娘抬起头来,虽然面庞年轻,可是眼神中却透露着痴傻。
“大花?”
“大花是我养的老母猪,白白嫩嫩的”
“噗嗤……”花姑娘笑了起来,这一笑可把小儿开心坏了,非要领着姑娘去看大花。
俞奶奶和刘老头欣慰的看着他们俩,相视一笑。
第二天,刘老头和俞奶奶在商量结婚的事,小儿带着花姑娘去放羊。
那时正值春天,花儿漫山遍野的开放,绿草像地毯一样覆盖了每一座山头。他们也情窦初开,小儿摘了一朵花别在了花姑娘的头上,傻傻地笑着说真好看!
小儿又随手摘了几个狗尾巴草编成了戒指和手镯,想为花姑娘带上。可是花姑娘却扭扭捏捏不愿露出胳膊,小儿有些疑惑地说:“嘿嘿,花,好看,戒指,好看,你也好看……”
花姑娘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伸出胳膊来,小儿却发现她白嫩的胳膊上竟然遍布伤痕,有烟头烫的、还有各式各样的抓痕,淤青像地图一样多。
小儿大叫起来,边吹边哭着说:“吹吹~不疼”
花姑娘哭着笑着,和小儿一起疯着闹着。
春风拂面,山上是一片清新的绿,天上飘着白云,地上也有行走的“白云”
“咩~”
另一边俞奶奶和刘老头正聊的热火朝天。
“亲家公,这是5000块钱,是我们的彩礼钱,你收着。”小儿娘拿出卖猪、卖粮食的钱,东借西凑,才终于凑齐了花姑娘爹要求的彩礼钱。花姑娘爹眼睛贪婪的盯着红彤彤的钞票,嘴上却说:“放心吧,大妹子,把女儿交给你们了,我放心,等操持完婚礼我就回老家侍弄侍弄那两亩三分地”
“唉,老大哥,可以常来走动走动的”
“我去给您准备酒菜,今天中午在这吃顿便饭吭”小儿娘欢天喜地的去准备午饭了,屋内只留下了老大哥一人。他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连忙把钱塞进腰包,乐呵呵的笑着。
“花姑娘,咱们走,大妹子你就送到这吧,留步、留步。我带女儿去城里扯两尺新布,做新衣穿。”
小儿依依不舍的望着花姑娘的背影,小儿娘却拍了拍儿子的头:“傻儿子,咱回去吧”
“娘……我想要花姑娘……”
“娘……花姑娘怎么还不来呀?!”
“娘……花姑娘呢?!”
“娘……我要花姑娘!!”
第二天天还未亮,小儿已缠着他娘闹了无数遍,小儿的娘也眯蒙着双眼,拉着儿子的手在村口等待他们的归来……
可是,一小时过去了,二小时过去了,一天过去了,还是不见花姑娘和她爹的身影……
于是村中流言四起,说这个花姑娘她爹一看就不是好人,肯定是骗婚,为了彩礼钱来的……
小儿娘等的头发都花白了,小儿以前虽然痴痴傻傻,可是遇人总是笑眯眯的,现在在墙角缩成一团,对着村口发呆……
小儿娘带着小儿去城里寻找他们父女的下落,结果在公安局得到了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原来,老大哥名叫陈宏伟,是个人贩子,利用傻女孩到处骗取彩礼钱,现在公安局也在全力追捕他……
小儿当场就哭了起来,小儿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一辈子的积蓄、儿子的幸福就这样没了……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看见村民又像以前儿子谈婚论嫁一样围在了门口,村民们都来纷纷安慰,还有的送来了鸡蛋和烙馍……
小儿不哭了,傻呵呵的笑
小儿娘却跌坐在地上哇哇哭起来了……
后来,陈宏伟被捕入狱,原因竟然是他女儿想要逃回小儿住的村庄,在大街上竟发了疯似的要跑,老汉在拼命的殴打花姑娘,还用石头敲击花姑娘的头。有人认出这个枯瘦的老汉就是诈骗犯,于是报了警,花姑娘也被送进了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
花姑娘在梦里梦见绿色的山川、灿烂的山花,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还有温暖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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