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

作者: 韩嫣 | 来源:发表于2016-10-11 17:20 被阅读0次

    一步两步三步……脚下的路变得越来越漫长,每一步都变得十分艰难,可是他不能停。后面那些人,追了他一路,从漫漫雪域到人声鼎沸的中原,再到这漫天黄沙的荒漠。

    他的体力在急速透支,步子也越来越沉重,双脚陷在黄沙里,甚至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

    走下去,走下去,一定要走下去……意识一点点抽离身体,那人的身影却一点点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只听见她不断重复着那句话:走下去,走下去,一定要走下去……

    是谁?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这个身影自他三年前被崖下救下来起就一直跟随着他,总是在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告诉他,走下去,走下去,一定要走下去……

    他想问问她,拼了命地睁开眼,眼前却漫漫黄沙,空无一人。

    我想看看你。他用尽最后一丝真气,用尽毕生所学,迎着漫天的黄沙吼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寂寂风声,天地沉默不言,唯有入口的黄沙苦涩难言。

    今日,命该如此,想他帘牧纵横江湖数十载,难逢敌手,却不承想落得这般不堪。身后追兵的声音渐行渐近,熟悉的,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从未想过这次刺杀风雨路掌门却成了他的绝笔。他想起决战风雨路掌门凤箫声那一日,凤箫声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决战往后延了一日。

    他看着那个号称可以令江湖翻天覆地的人,苍白而消瘦,这样的人也值得人万金买命?他嘴角浮起一丝讥诮,很是蔑视地答应了凤箫声的要求。

    他拿着锋芒离去的时候,凤箫声在身后。

    风雨路历代掌门都手无缚鸡之力,天下却甚少有人能动他分毫。用凤箫声的话来说,他有故事,她有故事,这偌大的天下,偌大的江湖谁他妈没点故事?有故事就牛逼了吗?谁他妈没点见不得人的故事,风雨路就是靠着累累江湖无数人见不得人的故事存活的。天下愿意为那些见不得人的故事提刀的人太多了。

    帘牧刺杀凤箫声的第二日,正道排名前十的高手纷纷对帘牧出手。纵使有江湖第一杀手之名,也顶不住那么多高手前赴后继,不死不休的与他缠斗,他们明明可以一刀了结他的生命,可却始终留他一线生命,反复地折磨着他。从漫漫雪域到人声鼎沸的中原,经西蜀南疆一路北行到了这漫天黄沙的荒漠,这些人跟了他一路,他与他们斗了一路,打了一路,却依旧没法甩开他们。

    作为排名第一的杀手,他比谁都要清楚风雨路的手段,他们从不杀人,却有着比天下最残忍杀人更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无论多刚强坚毅的人都能将他逼疯。

    他还记得三年前那个人,他记不清是他杀的第几个人,却从未有一次如此震撼过。至今他都记得那人的眼神,满是血丝的双眼布满了暴戾恐怖的气息,仿佛悬崖上摇摇欲坠的人,充满了濒临死亡的恐惧与挥之不去的灰暗。就像一张绷久了的弦,上面的生命之气就像弦上的箭,仿佛随时都要射出去一般。他的箭刺向那人那一刻,他看到那人脸上解脱的神情,如拂面的春风柔软而又宁静。

    他问,为什么要买自己的命?

    那人看着他,用力将帘牧抵在他胸口的剑插入身体,凄然一笑,魂归九天。

    当初,帘牧还不能理解那个笑容的含义,这一路被追杀,经历过这一番生死劫后,他终于明白了那个笑的含义。

    解脱,是解脱,这世上每个人都为了生存极力挣扎着,爱恨、情愁、恩怨、贫穷,每个人都像失水的鱼,为了生存拼劲全力,如当年他追杀的那人一般,如此刻的他一般,每天都疲于奔命,时刻警惕。那些人不断刺杀、攻击,令他神经时刻保持紧绷状态,逼得他精神每天都濒临崩溃边缘,天下海角,追杀要进行到他陷入癫狂为止。

    死,真好呢,终于不用这么累的活下去了!不再记得爱,也不再记得恨,也不用为了饱腹的口粮让双手溅满鲜血。

    十载峥嵘岁月,一朝魂断黄沙地。帘牧觉得自己也快支持不下去了,眼前浮现一段又一段的刺杀情景,他的剑,一刻也不停地朝着那些人刺出,剑不同的刺出那些人的身体,刺出又抽离,无限循坏……满世界都是殷红的血,江河海湖都染满了血的颜色。

    他提着剑,拼命的挥舞着,想赶走这些如影随形的杀手;他想要休息一会儿,他想要这些人都去死,可是眼前血红一片,除了满世界的殷红,就是那些提着剑随时准备攻击他的人。

    他必须时刻提防着,才不至于下一刻就失去生命。他如此渴望活下去,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活下去,活下去,有人等着他。

    可是,他也从未有一刻如此盼望着死去,这是一种解脱,从雪原到荒漠,整整三个月,几万里的征程,他一直这样经绷着神经,他太累了,想要休息。

    就这样吧,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朔雪,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朔雪、朔雪……

    仿佛受到某种刺激一般,倒下的人又重新站了起来,眼前血红一片,他挥舞着锋芒不顾一切的疯砍。他想要砍走那些如影随形的影子和那些挥之不去的鲜红,那些血从桌子、椅子、雕花瓷瓶上不断的涌出,甚至连他的床单被褥都全是不断郁郁流出的红色液体,刺鼻的恶臭和浓重的腥味围绕在他身边。

    他一刀下去,殷红的世界开出一刀纯净的划痕,却又很快被漫过来的更多血色淹没,他不停的挥刀,维护着那丝洁白,却被更多更汹涌的红色淹没。

    他记得那年街头,江南初遇,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娇俏小姐。鲜血浸染了他所有理智,唯有那一袭白衣一直飘荡在识海之中,不曾远离。

    他说过要带她去闯荡江湖。他记得,他们发誓要白头到老。可是,人间太难了,朔雪我撑不下去了。对不起,到最后我还是失信于你。腥浓的液体彻底染红的他的识海,只剩满世界的红,一剑有一剑,闪着银光的刀刃只是在无边的血红中泛起阵阵潋滟,却再也无法砍出一片清明。

    爱是最深的执念,也是最后的阑珊。

    走吧,已经疯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周围传来不知是谁的低语声,他好想张口叫他们停下,可是一张口,一丝腥甜从喉咙涌出,面前的血红如瀑布边涌来,淹没他最后一丝意识。

    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江湖从此又多了一个传说。

    第一杀手帘牧被风雨路活活逼疯,在临安闹市挥剑乱砍。见过那一场屠杀的人,直到多年后回忆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只记得那个眼睛通红的人仿佛地狱来的魔鬼,那些一把锋利无比的箭,胡乱的砍杀着,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作者叨逼叨:

    昨天在回家的地铁上和同事聊天,偶然说起人性。他一句,要是大家都能过得很好,你看谁不是个善人,深以为然。爷爷七十几岁的时候突然要和奶奶离婚,无论家人怎么劝说硬是不松口,最后没离,分居了。如今,几年过去,不管他是卧病在床,还是身康体健,他依旧不愿意和奶奶多说一句话。有时候想呀,人生几十年都过了,生了八个孩子,最小的都三十多了,他还要闹分居,图啥呢?谁也不懂,但谁也没法改变他的固执,或许人生本就如此,有白头到老的美好,也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固执。人性这个东西,谁能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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