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公柳

如果大清国要评选全国绿化先进个人，左宗棠必定入选。世人都知道左文襄公一肚子经天纬地的学问本事，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书法一流，文章一流，打仗一流，当官一流。殊不知，左大人种地也一流。

少年成名的左宗棠因几番波折，青年时代科场失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回乡后的他对功名日益淡泊，反而将兴趣转移到了经世致用之学上，除了山川地理、关隘要塞等书籍，左宗棠对农学也有专攻。

道光十九年（1839年），左宗棠在自己的家里种桑千株，令家人养蚕治丝。几年后，他在湘阴南乡柳家冲购得田地七十亩。随后迁居此地，门口手书悬匾“柳庄”，房前屋后，桑竹环绕，茶树飘香，自此“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并以“湘上农人”自称。

左宗棠在柳庄虽无栽柳记载，但后来荡平西北时，却有数十万株“左公柳”传世。1870年代，年逾花甲的左宗棠以钦差身份督办新疆军务，率湖湘子弟进疆平叛。即使在今天，南方人来到大西北，感触最深的恐怕也是干燥的气候和荒凉的环境。左宗棠虽久在军中南征北讨，对自然环境的颜值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奢望，但此时持“塞防”战略的他已有心经营西北，于是在进疆途中除了遇水搭桥、逢山开路，还一路种树。既为防风固沙，绿化环境，也能巩固路基，便人乘凉。

据有关记载，左宗棠部队在大道沿途、宜林地带和近城道旁遍栽杨树、柳树和沙枣树，名曰道柳。而且他所到之处，都要动员军民植树造林，并且亲自动手栽树，还制定了保护树林的措施，严加执行。关于左公护绿，还有个传说，某日，左宗棠在肃州（今甘肃酒泉）城内巡视，发现一头拴在柳树上的毛驴在啃树皮，一怒之下，左达人下令把毛驴牵到鼓楼前斩首示众，并张贴了告示告诫民众：“今后若有毛驴毁坏树木者，驴和驴主同罪，一律斩首！”

斩驴护绿的故事无从考证，但左宗棠的大军却实实在在地一路进军，一路种树，从陕甘交界处，一直种到新疆。据左宗棠自己记载，仅从陕西长武至甘肃会宁段，种活的树就有26万多株。经过一百多年的风霜雨雪，今天仍然存活的左公柳已为数不多，在甘肃、新疆境内，一些树龄较大的柳树，都会被人称作“左公柳”。据1935年时的统计，甘肃平凉境内还有7978棵左公柳，而上世纪末时，甘肃全省境内的左公柳仅剩200余棵。

在甘肃平凉市区有个柳湖公园，始建于北宋年间，清同治初年曾毁于战火。同治十二年，身为陕甘总督的左宗棠驻兵平凉，再次修复柳湖，植树无数，并亲书“柳湖”匾额。今天西北境内仍然存活的左公柳大部分在这个公园内，有“湖中柳、柳中湖”的景致，而且四季景异，以春夏为最。暮春时节，柳絮飞扬，落于湖中，形成“柳湖晴雪”的独特美景引人观赏。

左宗棠部下杨昌浚在进疆沿途看到绵延不绝的道柳时，触景生情，写下“大将筹边未肯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的诗句。今日左公柳已日渐凋零无几，再过些年，恐怕就只有杨昌浚的这首诗供后人凭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