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渠有抑郁症。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每天很正常地上课,然后和朋友一起出去走走,和母亲一起视频。
知道她的病情的人,只有她的心理医生秦宪。
“秦宪,我觉得我哭不出来了。”许渠窝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笔筒。
做完兼职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许渠一个人关了便利店的门,又将垃圾带出去扔了。
因为在下雨,所以人格外冷清。
许渠想拿伞,却想起来今天早上出门时根本就没有带伞。
“哦,那就不打了。”
雨不是很大,许渠戴上帽子,沿着路边走。屋檐会挡住一些雨。
大街上没有几个人。踩在水坑里会溅起水花,水打湿了她的裤子。但她只是往前走。
“哒——哒——”
水花溅起来,声音显得有些聒噪。
许渠将手插到兜里,她的手在颤抖,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已经瞬间变白了。
不止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走路的姿势变得越来越僵硬,她浑身都在颤抖。已经走过了两条街,身后的脚步却一直都在。
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许渠掏出刀,双手放在身前挡住。前面就是出租屋了。但是她不敢停下来,万一这个人发现了自己住在哪里就不好了。
走过了。里出租屋越来越远。
身后的脚步停止了。
然后消失了。
许渠放缓脚步,在周围徘徊了一会儿。
过了十来分钟,许渠绕会了出租屋。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却没有开灯。然后重重地把门摔过去。
心脏跳得很快。
走廊尽头有人。她感觉得到,那个人在看自己。
冷汗冒了出来,她再次拔出了刀。她甚至不敢看猫眼,因为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害怕,从猫眼另一面看到一只眼睛。
攥紧了刀子,许渠蹲在门边,靠着门,等待着那个人走。
但脚步声停了下来,停在了门后。
许渠的心脏已经几乎骤停了。冷汗不停地流。
“咚咚咚——”有一只手,急促地敲着门。
许渠差点失声尖叫。
“许渠!许渠!”
许渠瘫坐在地上。是母亲的声音。
她扶着墙站起来,为母亲开门。
“死丫头,我等你这么久,刚才怎么回事?”许母皱着眉,开始指责许渠。“还不开灯!”
许母打开灯,才看清楚许渠的脸色异常苍白。
许母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回事?发烧了?身上怎么这么湿?”
许渠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许母看着乱糟糟的出租屋,还有拉得死死的窗帘,忍不住又开始唠叨:“我不在你就这样过日子?学校离家这么近,不住家非要搬出来住。”
然后许母去拉开窗帘,却不想许渠飞快冲上去将窗帘又拉上。
“不可以。”
许母再次皱眉:“死丫头,你有病吧?这一屋子这么闷,拉窗帘干嘛?”
许渠盯着看了母亲一眼,却又低下了头:“窗外或许有人。”
许母听完一笑而过:“你想多了吧,这地方窗外没有人有鬼啊?你看你这个样子,疑神疑鬼的。你就是想太多。”
许渠抿唇一笑,抓了抓衣襟,道:“妈,我去洗澡。”
许渠泡在浴缸里,将头埋在水里。如果死在了浴缸里,会是什么感觉呢?
母亲好像还是这么迟钝。她搬出来住,还不是为了不看见她。
她从来都是把她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水像胶一样,她不敢吸气,水灌进鼻子里很难受。
在水里泡着让她很难受,但好像有种东西压着她不让她出来。
“啊!”许渠钻出水面。
她不能死。母亲还在家里,不能死在她面前。
许渠窝在床上,睡不着。
很平常的失眠夜。
母亲睡在客厅,许渠光着脚来到客厅,去厨房接了一杯水,然后靠在门框上,看着沙发上的许母。
许母醒来的时候,就是看着黑暗中,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定定地看着自己。
“许渠!”许母低声呵斥:“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什么!快去睡觉!”
许渠小声说:“睡不着。”
许母扯了扯被子:“睡不着就使劲睡,想太多。”
许渠笑了笑,回到卧室里,睁着眼睛过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母亲已经走了,桌子上留着一千多块钱。
秦宪给许渠倒了一杯水,加了一颗糖。
许渠抿了一口:“还是太苦了。”
高三毕业后,她一个人去了z城。
回来之后,她依然和往常一样,该笑笑,该怎样怎样。
但是她没有和任何人分享她的旅行感受。
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一快开学的时候,新闻里正在播一条新闻。
关于强奸犯。
母亲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许渠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这些女孩子真可怜。”
许母将瓜子壳吐出来:“丢人现眼。这种女的……”然后翻了一个白眼。
从那以后,许渠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她杀人了。
处理得很干净。
那个晚上,当她衣衫褴褛被人羞辱的时候,她抓起一块石头砸死了他。
对着他的太阳穴,一遍又一遍。
她记得她没有哭。她甚至还可能在笑。
地方很偏僻,又是一个流浪汉,是一个下雨天。
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她杀人了。
她不知道和谁说。她不敢说。
母亲说这是丢人现眼。
秦宪知道她被性侵过,但是不知道她杀过人。
“没关系,再苦也可以解渴。”
秦宪是一个很合格的心理医生。至少许渠在他面前会感觉到很放松。
“秦医生,可不可以抱抱我。”许渠抬起头。
秦宪楞了一下,礼貌性地抱了一下。许渠却将秦宪紧紧抱着,不让他走。
“我好恨他!”
她突然觉得眼眶湿湿的。
是哭了吧?
但她不知道在哭什么。就是明明什么都没有想,但是就是很难过。
他们发生关系了。在这个所谓的办公室。
秦宪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什么感觉呢?秦宪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桌子上是许渠留下来的信。
两个字。
“再见。”
他报了警。
许母知道许渠消失是警察找上门的时候。
“这个死丫头,一天到晚就在闹。不知道在闹什么。”
一个星期后,全城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寻人启事。
“寻爱女许渠,照片如下,联系1xxxxxxxxxxxx”
没有人知道许渠去了哪里。
或许她已经自杀成功了,或许她又只是去散散心了。
但她再也没有回来。
一年后,秦宪去了z城,很平常的休假而已,在一处离景点有点远的地方看见拉起了警戒线。
“什么情况?”秦宪问了问路人。
“不知道,这里有两具尸体,可能是发生了凶杀案。”
秦宪挑了挑眉,离开了。这是是非之地。
迎面撞来一个人,秦宪疼的龇牙咧嘴,而这个女人低着头就跑了。身上掉下来一颗糖。
真是莫名其妙。
景区很漂亮,在一条流水边,有一块石头,上面刻了一句诗。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秦宪突然就想起来了曾经的一个病人,许渠。
真好啊。
不过,没有了源头活水,许是那渠水,也是死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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