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组诗）
方舟
突然向北
年末，突然想到向北
北，是另一种生活的代名词
代表冷空气、魔芋特产、故事原型
代表一个想见的人、需要拼接的
琅塘老镇的铺子以及墟集中嘈杂的人流
北，还是寂寥、散慢与闲扯
三三两两的竹制火把已经失传
手电筒晃着忽高忽低的白光
被窗里眺望的人说成了幽灵
大湾围堤上，一只黄花狗
对着摸黑赶路的异乡人厉声询问
“陈天华从小争气读书呷得苦”
“成仿吾13岁就留洋有出息”
周家的老祖宗会坐在门槛上吸烟
偶尔和伢子们唠嗑起小镇里的大人物
“那么多离家的人都没想着回来”
百度地图里那些小地名模糊而拥挤
礼溪、谭家、双龙、吉龙山
经过晚坪村，再轮渡资江
过一个陡陡的槽船坳
就离神仙白依佛庵不远了
在河源客天下温泉
有人焯去三十年的风尘
代表记忆继续向北
海平面上增强的暖流
正向南移的冷风面对冲
湖南当是所有暴雨的中心
2019年10月28日星期一
同年
有些楼台需要一个人临时起程
在中途遇见，然后将它带走
像郁孤台，故意让一个路过人
说到江水都走了
青山没有遮住
你就记住了它
一如我从郁孤台的后山上来
与一位沉默的背包客目光交错
他居然是我的一个同年
少顷，他要赶路了——
“人世没有这么陡峭”
“看过郁孤台，就剩下坦途了”
你顿时发现
有人早已深察你的秘密
留下一二暗语
就怀着悬置的开关
去南方砌他的茅舍了
2019年10月28日星期一
涂改
江西人把原来的拓林库区
改称西海，有人从远方回来
他被传唤成南方来的故人
一条条被千万人挖空的河
更大容积的水覆盖了它的痂口
一方方加入一座坝基的土
更高位的水测试了它的坚固
一条条硕长的杆鱼，游回游旅旺铺
它被剖开的心腹，被最大限度地撑开
当年的指挥部沉浸在迟到的阳光里
紧闭的大门前。回忆者抚了抚前额的白发
已退休的老科长从附近的白槎镇赶来
在水库全鱼宴上，将一位当年的大学生
牢牢地吸在一张旧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2019年10月29日星期二
庐山的乌鸦
一大早，我推开窗
庐山的乌鸦就落在
旅馆前面的树枝上
一声两声三声
三声两声一声
长长短短，没有停歇的意思
我收拾好一摞计划读的书
兜了四百个弯下山
回头一望，庐山已大雪封山
我一路狂奔，七小时后
扶起在东莞卧床不起的父亲
2019年10月29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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