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楢山节考》，离我们并不遥远

在微博上看到一个电影简讯：活到70岁的老人要被长子背到山上丢弃-《楢山节考》。后面的评论，大多数留言希望这不是真的，贫穷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之类的。电影情节勾起我以前的回忆，老家小镇山上，有一些黑漆漆的山洞。听当地人称呼为“老人洞”，说是以前粮食不足时，上了年纪丧失劳动力的老人就会被送到洞里慢慢饿死，胆大进去过的小伙伴说里面有森森白骨，吓得我晚上路过都绕道。“老人洞”我胆小没进去过，传言不知真假，但情节其实和《楢山节考》这部电影有很大相似，晚上下班回家我就找到这部电影看。

观看的是1958版的，看完发现情节和微博上简介的有些不一样，再搜索才得知这个电影是有两个版本的，我看的是早期舞台版的，情节相对于1983版薄弱一些，主要就是讲儿子送母亲上山的那种煎熬。黑白画质，穿插着一些听不懂的日本歌谣，没有特别剧烈的剧情冲突，结局也没有奇迹。

很多人评论说是看的很压抑，我全程看完没有这方面感觉。或者是和我小时候就听说过这方面传说有关，不以为奇，或者是我看戏不够深入，不能身临其境去感受。表面上看这部电影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贫穷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孝顺的儿子要遗弃自己亲爱的母亲，这样冷酷的选择只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延续。一切都是因为该死的自然环境，每个人都没有错。

站在当下的人很难理解或者觉得压抑，可能是因为我们活在一个物质充裕的时代。其实，看看国外一些战乱、不发达的国家，甚至中国历史再往前推一百年。遗弃老人、易子而食绝不是凭空捏造的。我们的父辈，就是60后那个年代的人，他们对于饥荒应该是不陌生的，树皮、野菜、观音土的味道，他们中有些人应该是亲自品尝过的。至少，我爸就曾和我说过他小时候吃树皮的事情，和一年只有过年那天吃一次白米饭。那时候我认为他是在和我讲故事，想骗我多吃些饭。后来，慢慢从姑姑、叔姨口中也都听说过一样的话。再结合看过的一些史书，他们所言非虚。《楢山节考》，离我们其实并不遥远。

忽然想起一句话：生存本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只是处在和平岁月、幸福年代中的人，很容易忘记这一基本事实。

附《楢山节考》故事情节（来源豆瓣）

在母亲满70岁这一年，45岁的辰平整年都在煎熬，他不想送母亲上山，但也想不到方法抗衡村庄这个残忍的传统，无计可施，他犹犹豫豫，常常暗自垂泪，而他儿子，作为消耗食物的主力军，正当盛年，更加热望着活下去，经历下去的年轻人显然没什么包袱，不经思索的接受一个村庄的传统：老人就是废物，就该送上山，省下粮食给年轻人吃。他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觉得生活会一天天的好下去，而45岁的辰平则常哀叹：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他45岁，有三个孩子，妻子失足跌进水沟死掉，迅速就有了续弦（因为死了丈夫的女人也变成了废物，必须赶紧再找个丈夫嫁掉）。

收割稻子时，他站在那片小小的开垦在乱石间的稻田里发呆，妻子催促他快点收割，他说，急什么呢，只有这一点点的稻子。很快就能割完。果然，他们太阳落山前已经割完了稻子，并且背着就回家了--这已经是全年的收成，因此每年只能吃一次白米饭。这时他大儿子躺在树上懒洋洋的和已经大着肚子的同村女友闲聊，他说，我不能去干活，因为动一动就容易饿。

这是我印象特别深的一个镜头。

这个悲伤残忍的故事里，有一些是坚硬的事实，有一些是可怕的残忍的传统。

粮食不够吃，资源少，这是个坚硬的现实，在这个现实面前，人可以选择一起生一起死，也可以选择除掉别人，自己活（然而，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什么意思呢？）。辰平显然是想选择前者，但他生活在一个村庄中，被这个村庄的传统裹挟，没有选择权力，只能依着传统，背母亲上山，而母亲则已经主动并欣喜的接受了传统。

终于到了离别的日子，辰平一路上，一步三回头，悲伤的不能自已，然而背上的母亲，却一语不发，最后到了楢山入口，依据传统规矩，进了楢山就不能再说话，他急的哭出来说：妈妈，你说句话啊，哪怕是哼一声也行。进去就不能再说话了，然而母亲始终一言不发，示意他继续前行。入得楢山，已经可以见到随处白骨累累，或坐或躺，是死去的老人，乌鸦走来走去，等着分享新的肉食。而大雪纷纷落下--这是辰平母亲根据自己经验唯一可以选择的，在一个大雪天上山，这样就会迅速被冻死，不用受那么多苦。

辰平放下母亲，走几步又回过头，母子抱头痛哭，然而终于还是要分开。他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路上看到了邻居正准备把老父推下山--这个71岁的老头已经从楢山逃回来许多次，被全村人嫌弃，被儿子一次次的绑着再次送上山，辰平眼见他推父亲下山（从此处推落山可以省事儿不用背那么远，老人也可以少受痛苦，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上去责备他怎么做出这种事，扭打中他不小心也把邻居推下山。这时他意识到雪已经下大，急匆匆的又跑回去，远远的望着落雪覆盖了打坐的母亲，绝望的呜咽：妈妈，下雪了，你一定很冷吧，妈妈。。。。

然而老人并没有回答，继续做手势让他下山，他终于一咬牙，一口气跑下山。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大着肚子的儿媳围着火炉，吃着热腾腾的野菜，开心的唱歌。妻子走出来，他们对着楢山远远的伏拜终将冻饿而的母亲，相约老了之后一起上楢山。

这就是楢山节考全部的故事，是非常的忧伤残酷，震动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