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渗透到了每个镜头里,看完以后什么都讲不出来,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这不是一部每个人都能耐心看完的强慢电影,若有兴趣品一下的,不要调速,不然情感获取会失真。或许你目前对此无感,但在某个时期再看时可能会从里面读到点什么吧。我现在就读到了下面这一点点东西。
在葬礼进行的时候,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表情忧郁凝重。听到了旁边宝宝的哭声,本能性准备转过头去,但在稍微扭动脖子时不得不抑制住自己,而后僵硬不自然地眨着眼睛。再试探性暗暗瞥了几次,终于还是偷偷扭过头盯了几秒,望着那个跟他之前一样拥有幸福家庭的男人在安抚着宝宝。他其实很想过去试着让宝宝安静下来,但他不能,也做不到,焦虑不自在的情绪涌上来,趁还未被人察觉到赶紧望向了另一边。
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心已经支离破碎了,活得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麻木绝望地苟活着?有必要吗?
整部片子很安静,故事也很简单。主人公Lee生活在美国的一个海边小镇,也就是海边的曼彻斯特(Manchester By the Sea)。在发生那件事之前,Lee的生活是乐观任性肆意寻乐的。他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和宠爱他的哥哥,他们都热爱大海,可以跟侄子三个人开着船在海上一呆就是7个小时。哥哥患了充血性心力衰竭,心脏肌肉会逐渐衰弱,可能骤停,但他们还是笑对着生活。只是,过于自由放纵尽兴的性格还是给他的生活埋下了祸根。
那是在一个严寒冬天的夜里,他聚集了一屋子朋友在家里热闹。喝啤酒,打乒乓,甚至还有大麻和可卡因,一直狂嗨到凌晨2点钟。而妻子和孩子们都在楼上睡觉。最后妻子实在忍无可忍,下楼强硬遣散了他们,家里才归于平静,只是此时的Lee还处在亢奋的状态中。之后他上楼看了一下孩子,感到楼上太低太冷了,便回到楼下在壁炉里生了火。因为妻子对暖气环境会鼻子干燥和头疼。
在看电视的时候,家里的啤酒刚好喝光了,就想着到小超市买。但由于仍处于自嗨的状态,他不敢开车,就选择走路去小超市,来回需要40分钟。为了走之后房子能够再暖和一点,他动身前往炉子里加了几根木头。走到半路时,他发现他死活想不起有没有将防火板放回炉子里去了,虽然很怀疑,但心里猜想着没事,又继续往小超市走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木头房子成为了火海,妻子在房子外面被消防员拉住,歇斯底里地想往火里冲,想救孩子,但终究还是落空了。
Lee被哥哥搀扶着,呆呆着望着废墟,看着消防员抱着孩子的遗体。三个幼嫩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他无法原谅自己,妻子也离开了他。他选择离开了小镇,躲进了地下室,干着繁忙机械的底层工作,麻痹自己,成了三个死去孩子的移动墓碑。他变得冷漠敏感又烦躁,别人多看他一眼就会被理解为不怀好意进而拳头相向。除了哥哥病发时回来照顾下侄子,其余时间不与其他人产生闲聊的可能,不接受一丝阳光,苟活着。
整部影片将情感处理得很克制,但真实,留给了观影者更多个人情绪感受的想象空间。在火灾之后,哥哥去世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片子没有给Lee和妻子任何一个交集的镜头。在哥哥去世之后,两人才有了简单生涩的片语交流,但Lee始终没办法对着她说一句完整的话。
妻子组建新的家庭了,也有了新的宝宝。她坦言她的心已经破碎,注定无法愈合了,但还是可以有所选择地往前走。相对之下,她也能更深刻地理解Lee的心碎和困境了。发生这种事,瞬间就会被传遍在人口稀少的小镇的大街小巷上。外人开始对Lee指指点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间接对他判了死刑,再加上自己也给他判上了“罪不可恕”的刑罚,和他本人判给自己的死缓。他走不出来了。
妻子懊悔当初自己对他的态度,想收回之前说过的话,想帮Lee走出来,还提出了跟他共进午餐的请求,但是Lee早已没有面对的勇气,落荒而逃了。可以说,Lee现在这个样子跟妻子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妻子没有做错什么。可能也是因为火灾后妻子的态度,Lee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没有权利轻松结束生命。赎罪,背负着十字架在原地坠落,可能就是他继续存在着的一个原因了。也是从那时开始,他随身携带着三个相框。
其实在火灾发生后,他想过自杀而且行动了,只是没能成功。警察在调查火灾起因时,发现这个惨剧只是他无意造成的,不构成犯罪,因此反过来安慰他“人固有错”,让他不要太自责。而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惊愕,疑惑,不解,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无罪。于是他抢过警察的枪为自己的脑袋上扣,但是枪没有上膛,之后又被众人抢了回去,就告一段落了。
在自杀未遂之后,活着,赎罪是一个原因。但我坚信,其实还有另一个,那就是他还有值得守护同时也需要他的人。哥哥心脏不好,活不过几年了,需要他。侄子还小,生活不能自理,也需要他。他还不能走。
或许,当自己不需要自己的时候,试着为其他需要你的人活着也是一种价值吧。不过,还是希望我们都能够找到为自己活着的意义。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在哥哥去世的时候,他回来料理后事,安顿侄子。成年人处理感情是隐忍的,特别还是受过创伤的人。失去了至亲,他没有哭得死去活来也没有情绪失控崩溃,只是安静地去太平间抱了抱哥哥的遗体,深深亲了一下哥哥的脸颊,眼圈泛红,就离开了医院,冷静地开车去接侄子,通知他。
哥哥一直是希望Lee能够走出来的。在事后,他嘱咐Lee一定要活着而且不能失联,特意帮他布置了地下室的住所,让它有一点家的味道。最后还瞒着他,偷偷在遗书上声明让他做侄子的监护人,逼着他不得不面对这一难题。现实就是,他无比挣扎。
虽然哥哥已经细心安排了Lee搬家的费用和应对搬家期间无收入来源的资金,希望他能够搬回来,他也默默尽力尝试了,但还是做不到。因为侄子没有其他更亲的人值得托付了,Lee只能计划带着侄子一起离开小镇,但是侄子极力反对,说Lee这是在毁灭他的生活。
在片子中,十六岁的侄子在表达情绪上是自由的,遇到不满或是其他情绪就会表露出来,性情直率,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正是侄子的直白,Lee对他的关爱,叔侄俩在面对失去时才会彼此碰撞,慢慢磨合。情很淡,却很走心。Lee也终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安顿好彼此。
在观影的时候,我一直期待着他能够在下一秒就从墓碑中爬出来,而不是深陷在自己挖的坑里面,还不断往里面填上石头。我是旁人,我想要他过得好些。但我知道,我不能要求如此,只能是希望。
情绪这种东西,可能就不存在感同身受,只有理解和误解吧。每个人都不是一个时刻的产物,即使在同一阶段遭受了同样的灾难,但因为每个人不同的成长环境和条件,感受也就会不一样吧。
就像有时候关不上冰箱的门,转身被人撞了一下,洗澡时发现没有热水,写字时笔没有墨水,抽烟时火机打不着火,而嚎啕大哭,怒摔东西,大打出手。你可能觉得我在小题大做,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什么。
所以希望在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之前,能够理解这一点。对于那些无法与自己和解的人,或自己看不惯的人,能够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一起摸索互相理解进步吧。
Lee最后换了一份比较轻松的工作了。在葬礼结束之后,Lee告诉侄子,说准备搬到有两个房间的屋子,并预留一个给他,可能后续他会用得着。虽然侄子目前并不领情,但至少,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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