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一条小巷道里找到马冬的时候,马冬正和一只瘦猴、一个马尾辫坐在门口打牌,旁边趴着一只哈士奇。
马冬捏着对三要打,我说:“你得先出四张Q。”马尾辫眼睛一亮,双手微微颤抖,马冬嘴角一抽,拿起四张Q大手一甩,牌还未落,马尾辫“腾”的站起左脚往凳子上一跺,捋起裤脚两眼放光大吼一声:“四张K炸!对四!”
旁边的瘦猴“啪啪啪啪”拍桌子:“恭喜安琪喜提一个月房租!”
马冬牙一咬脚一跺,脸色铁青瞪着我:“小兔崽子你干啥的?!”
马尾辫冷笑一声:“你猜。”
瘦猴:“砸场子的。”
我拿出手机晃了晃:“租房。之前联系过。”
马尾辫斜睨了我一眼:“租完了。”
马冬两眼一斜,也睨着马尾,冷笑一声:“二楼还有一间。”
马尾撸起袖子:“靠!还有没有素质!我预定了!”
我取出身份证递给马冬:“我加50。登记吧。”
马尾头发一甩,开始摞牌:“来来来兔崽子,咱们牌桌上说话。”
马冬钥匙一甩:“不用登记,二楼楼梯口第一间。”
瘦猴:“艹。”
马尾:“靠!”
狗子:“汪!”
我说:“好。”
阳光斜斜的披上来,呼出的空气被染成暖色调。
后来,我在日记里写道:
2018年初,我来到南城的第二天,住进了一条小巷道,这里有一只瘦猴和一个马尾,瘦猴叫林一新,马尾叫安琪。
哦,对了,还有一位房东和一只哈士奇,它们都是金色的。
2
午后。
我把衣服一件一件往衣柜里挂,安琪靠在我房间的门框上,瘦猴拿个指甲刀在一边修指甲。
“兔崽子,晚上想吃点儿啥?”安琪眉开眼笑。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都行。”
安琪笑得更开心了:“火锅怎么样?”
瘦猴眼皮一抬:“再去唱个歌。”
门口两个人眉飞色舞,我突然觉得后背发凉:“AA?”
安琪冷笑一声:“新人能不能有点儿新人的自觉?”
……
自觉肯定是要有的。
KTV包房里,几打啤酒以后瘦猴瘫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安琪拿着麦克风唱:“白龙马,蹄儿朝西……”马冬拿着另一支麦克风接:“是缘分让我们相遇……”安琪接着唱:“西天取经……”马冬唱:“燃烧我的卡路里!”安琪麦克风一扔,哭着喊:“你特么有没有点儿素质!”我捡起麦唱:“我还想再活五百年!”马冬跳过来摁着我和安琪的脑袋:“今我三人虽为异姓,今日在此……嗝!结为兄弟……后面是啥?”我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安琪哭得更厉害了。
服务生进来送酒,马冬拉着服务生:“兄弟你来晚了得罚三瓶!”服务生嘴角抽了抽。
我说:“服务员给我来一个马桶我想吐……”
安琪哭着跳起来:“网管你们网吧电脑怎么没键盘啊没键盘啊!”
瘦猴翻个身对服务生说:“你甭理他们,他们全都醉了。”服务生点了点头脸色稍微好转,瘦猴接着说:“那键盘真不是我们偷的……”
安琪哭得好像她家真的丢键盘了一样,拿起手机:“东西丢了得报警!喂……”
酒精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东西,一边撕破着人们的伪装,一边刺激着人们疯狂又脆弱的灵魂,让你放纵的心无处遁形。
3
一种窒息感涌上我的心头,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紧紧勒住我的脖子,我心头一紧:“有刁民想害朕?!”暗暗把力量汇聚在手肘上,用尽周身力气向后一击!刹那间整个楼都响起了杀猪一样的哀嚎声……
马冬流着兰州拉面一样的眼泪捂着肚子在地上哀嚎,林一新从身边猛的跳起惊恐的看着我,我尴尬的爬起来退到门边准备逃命,马冬指着我和瘦猴,手指在颤抖:“你俩知不知道杀人犯法?”瘦猴看我更加惊恐了:“你要钱还是要色?”我问:“昨晚我们怎么回来的?”马冬愣了愣,说:“不好,安琪呢?!”
看到在自己房间睡得四仰八叉的安琪,和在一旁看着我们三个破门而入正一脸惊恐的某男,马冬的嘴角抽了抽,说了句:“王八犊子。”
这只“王八犊子”叫张弛,那个被我用50块的高价抢了马冬最后一间房的人。安琪的那通报警电话没有打给110,却拨给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把我们带回了家,随手把三个大老爷们丢在了马冬的房间,然后照顾了安琪一宿。
安琪翻了个身,习惯性被子一掀,头一抬眼睛一睁,看到四个胡子邋遢的大脸盘子,身体一僵,在四个老男人的注视下,又默默的把被子拉回来,闭上眼睛酝酿情绪。我和马冬、瘦猴对视一眼,觉得这件事情我们似乎需要给安琪一个解释,于是齐刷刷的看向另一个男人,张弛嘴角抽了抽,说:“我什么也没干……”安琪被子一掀跳起来,站在床上,捋起袖子问男人:“你居然什么都没干?!在我房间呆了一宿你特么居然什么都不干?!”
我后背一凉,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尴尬和解释都是多余的。
4
安琪喜欢张弛。
南城虽不是一线城市,但城市该有的模样它都有——白天车水马龙,商场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夜市不眠不休,还有车站的鱼龙混杂。
安琪和张弛的相遇就在每天都承载着希望而来又承载着失望离开的车站。
试图在这座城市改变命运的人们从车站鱼贯而出,和认识的、久别重逢的人热情问候,当然孤身一人的你也不用急着落寞,因为或许下一秒就会有陌生人微笑着朝你走来,张开双臂给你一个热烈的拥抱,和你道一声“朋友你好”,然后,你或许会感叹南城人民的热情,但请不要为此而热泪盈眶,因为你接下来可能会有更重大的发现,比如,他们问候你的同时也顺便问候了你的钱包。
那时候安琪刚到南城,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偷问候了安琪的钱包,安琪当场问候了小偷全家。倒不是安琪的警惕心有多强,只是小偷在问候钱包的时候还问候了安琪的屁股,安琪当场爆炸,一句“卧槽”惊天动地,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瞬间安静下来看向安琪。
小偷瞬间慌了,大概他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个长发飘飘、一身白色连衣裙、浑身仙气萦绕的姑娘一开口居然是个粗糙的女汉子。钱包还没放进口袋,安琪当场抓了小偷现行,周围的路人反应过来瞬间围了上去,安琪指着小偷的脑袋开始问候他的全家,观众纷纷附和,小偷瑟瑟发抖。
五分钟以后,观众开始劝安琪:“算了吧,反正钱没丢也没啥损失。”
十分钟以后,观众开始同情小偷。
十五分钟以后,小偷跪地求饶。
安琪说:“我要把你这王八羔子拍下来,让全国八亿网民唾骂你、让你上小学思想品德课本做反面教材、让全国小学生都拿你的恶劣事迹写作文!”
听到这儿小偷彻底慌了,顺手抬起一个行李箱准备杀出一条生路来逃避安琪这个魔鬼。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小偷正准备拼死一搏,只觉得后脑勺好像挨了一记闷棍,瞬间手脚发软,头昏脑涨,下一秒就被人摁在了地上。张弛拎着手提电脑包走过来,拾起小偷刚顺的行李箱,说:“逃命还不忘记顺个箱子,兄弟你这职业习惯得改啊。还有我这手提电脑要是坏了你也得赔。”小偷噙着泪水看着张弛,眼神复杂,大概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挨揍了还被人光明正大的讹吧。
从派出所出来的路上,安琪看着张弛笑。张弛问:“笑什么?”安琪说:“谢谢你。”张弛问:“谢什么?”安琪说:“你帮我抓小偷。”张弛说:“哦。”
5
后来,安琪去公司面试,在公司门口被保安拦住。保安问:“你干啥的?”安琪把平胸向前一挺:“面试!”保安指着安琪牵着的哈士奇:“它干啥的?”安琪把胸收回来,气势立马掉了一个档:“陪同的。”保安大手一挥:“滚。”安琪当场爆炸:“信不信我举报你?”狗子附和:“汪!”保安嘴角一抽:“你能进,它不能进。”安琪手一甩:“工作诚可贵,友情价更高。”保安说:“你和狗子谈狗屁友情。”
张弛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安琪正准备带狗子去吃饭。看到张弛,安琪精神一振,一蹦蹦到了张弛身边,手往张弛肩上一搭:“嘿!你在里面工作吗?”张弛脸红到了耳根:“对的。”安琪嘿嘿一笑:“我是来面试的。”保安凑过来:“是来和狗子见证友情的。”安琪眼睛一斜:“滚。”张弛看了看狗子,说:“我可以带你进去,可是它不行。”安琪当机立断,拉过另一个刚从公司出来的路人:“兄弟,我是你未来的新同事,麻烦帮忙看一下狗子。”把狗绳往路人手里一塞,安琪拉起张弛就往公司里面走,一蹦一跳活像只猴子。保安在后面冷笑一声:“哼哼,还友情价更高。”
面试很快结束,张弛问安琪:“什么感觉?”安琪看着张弛傻傻的笑:“心动的感觉。”张弛一阵无语。
公司门口,路人正在和狗子聊天。路人问:“你是哪儿的狗啊?”狗子回答:“汪汪汪!”路人说:“哦,本地狗啊,那你是单身狗吗?”狗子说:“汪!汪汪!”路人说:“啊哈哈哈哈哈你个单身狗,我有女朋友!”狗子说:“汪汪汪汪!汪!”安琪忍无可忍,上去抓住路人:“你居然践踏一只狗的自尊!”
保安说:“神经病。”
张弛无语,只好问安琪:“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安琪挠挠头:“还没地方住。嗯……你缺室友吗?”张弛慌了:“我也在打算重新租……”路人斜眼冷笑:“流浪的女汉子,和我好好说话,我告诉你哪里有租房。”
这个路人叫林一新,后来我们叫他瘦猴。
安琪问林一新:“你和张弛同一家公司?”同时安琪脑补了一百种贿赂他的方法。
林一新摇头。
“那你也是参加面试的?”
林一新摇头。
“那你明明是从公司里面出来的!”
“我进去借厕所。”
“……”
安琪最后没有进张弛的公司,却也和他正式交上了朋友。在林一新的介绍下,安琪和狗子成了马冬的房客。
这是他们之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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