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操场上,迎着早春还有些凛冽的风,我把薛之谦的《像风一样》循环了二十四遍。
“像风一样,你靠近云都下降
你卷起千层海浪
我躲也不躲往里闯……”
篮球场上的灯亮了,月亮压在云身上,雪在昨天的风里飞舞着。
我仰头,看到的只是漆黑而已。
三月份,已经过了植树节,可天上竟然会下起雪来。雪花纷纷扬扬的,粘在我粉红格子的围巾上,糊在男生的寸头上,飘进食堂大妈的白发里。
抿了抿玫红色的嘴唇,手插向衣兜的更深处。今年的雪,好美
恍惚是三年前,我还坐在高三的六边形教室里,抄着双曲线的N种解法的习题。年过五十的班主任突然把我叫出教室,让我回家一趟。家里,有事。带着逃离和快感和未知的惶恐,我坐上了往返城乡的大巴。前几天刚下过雪,道路两边的绿化带里还堆着一坨一坨的。黑色的泥和白色的雪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是肮脏还是纯洁。窗外的田野飞速从眼前掠过,好似那时浑浑噩噩的光景。后来的几天,记忆是破碎的。我记得厚厚的黑色的灵柩,记得临时搭建的做饭的大锅,记得一群不认识的人挤满了奶奶的院子念念有词,记得他们挖坑铲土,记得送棺人稀奇古怪的唱词。那几天,记不得吃饭也记不得睡觉。只是觉得死别,可以和下雪一样突然,毫无征兆。
两年前,懵懂的中意。在第一次单独说话就被同学拍到,照片发进群里被起哄“在一起”的时候;在晚上开完会,并肩走过拐弯处,月光投下两个人的影子很般配的时候;在迷糊的睡梦中醒来,听见他发语音问我办公室钥匙在哪里,生气又欢喜的时候;在很多的时间和空间里,莫名其妙的相遇的时候。那段时间经常傻笑,走路时脚底带风。单向的狂恋和燃烧,沉醉其中。只是应了《东京不太热》的歌词,“直到有天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五彩的泡泡终于碎裂在冬季的寒风里。不理解,不甘心,不放下,很久很久。我记得自己躺在床上三天没有下去,一天叫一份外卖,从中午吃到晚上。“悲莫悲兮生别离”,那年下的雪很小很小,刚落进手心就融化成水。我没有打伞,在雪里走了很久很久。
去年冬天,许是雪神没有办进京证的缘故吧,一冬无雪。屋里的暖气很足,可是我却觉得好冷好冷。好多失败,好多不甘心,好多希望的落空,以及关于未来好多的不确定。自己像是心脏病患者一样,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只能茫然的看向天花板,等待救援。小小的白色方形药丸,一天两片,用来阻止我用刀片划破自己手腕的想法。就这样挺过了一天,两天,很多天。
雪最终是来了,在阳春三月。
我最终是没死,还好好的活在春天里。
今天一个人去电影院看《唐人街探案》,被王宝强的红裤衩和刘昊然的那声姐姐逗的笑出眼泪。突然觉得,别人的眼光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不管别人怎样看你,你还是你。
短短一生,要接受的是生离死别,是爱而不得,是怀疑,是敏感,是脆弱,是面对世界的无力感。可明天起床,还是要刷牙吃饭,扎高马尾面对新的一天。
二十多岁的年纪里,我们怕的不是吃苦,不是拼命,不是熬到深夜对着电脑通红的眼睛。我们怕的只是一厢情愿和有始无终。迎着冷风在操场奔跑过一圈又一圈,或许只有天上的星辰可以解答青春的谜题。又或者很多谜题,本身就没有答案。
人从何而来,又将奔往何处去。天上飘扬的雪既然终要归于尘土,又为何那样的肆意狂狷,撩动每个人的发丝,触动大地的每一根神经。
如果雪迟迟不来,又该怎样?
不会怎样的。
该来的总会来。
我终于明白,世间情感并不是能操纵一切。
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抵挡不住时间的车轮,而爱这个字,连不爱都战胜不了。
雪下了一整天,外面的房顶一点点变白。
第二天我推开窗户,发现竟然再找不到白色的踪迹。
三月的雪终究是留不住。
可路边枯黄的杂草,根部泛起了滋润的绿意。
像极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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