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古卷黄沙漫,
半世流离浮日闲。
黄金白马非为贵,
唯有袈裟最难披。
水浒一百单八将,尔曾独念鲁智深。
至今为止,曾三看《水浒》:一看智深圆寂不自知,那一年我十三岁。
二看智深圆寂不自禁,那一年我十九岁。
三看智深圆寂不自觉,那一年我二十五岁。
其实,第三次,我没敢看鲁智深圆寂的文字。
忠心侠义的花和尚鲁智深,以倒拔垂杨柳之姿,在大相国寺修行已有千年,我等凡夫俗子,能够与之比邻而居,实乃幸事。
鲁智深修行千年的隐忍,是在等待我的到来。
师父,弟子来晚了。
常年在异地他乡漂泊,知道您在此修行,却从未来看望您。千年的雨淋日晒,您不仅没有说一句苦,道一句累,反而认为这是上天赐予的一种福报。
您就孤独的偏安一隅,在一个不大的小角落里,一个人,默默的修行。每一个来参拜您的人,都能够从您那傲岸的身躯,不屈的气势,敢做敢为的勇气中,领悟一些什么。
从您的身上,懦弱的人,看到了胆识。愚钝的人看到了智慧,佞逆的人看到了忠孝。
生于甘肃平凉,也曾经贵为领略府提辖,宋朝知州当时是五品,提辖比知州级别要低,应当是六品至七品,不会小于从七品,相当于当今的正处级正团级。如此照看,您也是中高层骨干,倘若您安稳度世,前途必不可限量。
怎奈您生性喜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打死了郑屠,救了金翠莲,吃了官司,去了五台山文殊院落发为僧。
从此江湖路远,一生再无平静之愿。
也许前世有因,今世与佛有缘。
五台山文殊院智真长老为您说偈赐名: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广大,赐名智深。
时至今日,我方明白:堂堂大相国寺,中国十大古刹之一,寺内罗汉菩萨众多,为何寺内西侧还要让您以倒拔垂杨柳之姿态,呈于世人。原以为,是俗世之人以此为噱头夸大影响,吸引游客,以增加寺院之收入。
只一见您,一眼,便顿悟其中之妙。
山上石多玉石少,世间人多君子稀。参禅拜佛的世俗之人,或为名,或为利,或为钱,或为权。况素质参差不齐,佛祖方外之人,无法让恶人之愿达成,倘若恶人发狠,来毁佛破寺,罗汉菩萨与佛祖,皆是渡人,怎可伤人?佛祖宁愿被恶人相欺,也是不会动手的。
您的存在,也在于此,震慑恶人,护佑佛祖。
佛祖,确实需要您的护佑。人间多奸佞奸诈之徒,以参佛施礼之名,行破佛坏寺之苟且。
穷凶极恶之狂徒,看见您禅杖旁边启,正气脸面上,恶念顿除。
武功高强而不仗势欺人,泼皮无赖,肆意欺凌,您本可武力解决之,不曾想,以德抱怨,感化顽人。
此种修为,值得后世之人,敬仰膜拜。
绰号花和尚,或曰喝酒吃肉,犯了戒律。或曰背上锦绣纹身,因此得名。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这是后代世人对您的至尊评价。
佛不在您的口中,但却在您的心上。
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您四句偈言,“逢夏而擒”,您在万松林里,活捉了个夏侯成;“遇腊而执”,您生擒方腊;听见浙江钱塘江海水涨潮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比及宋江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宋江与卢俊义看了偈语,嗟叹不已。众多头领都来看视鲁智深,焚香拜礼。那径山大惠禅师手执火把,直来龛子前,指着鲁智深,道几句法语,是:鲁智深,鲁智深!忽然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众僧诵经忏悔,焚化龛子,在六和塔山后,收取骨殖,葬入塔院。
每念及此,倍感戚然。
您不是高僧大德,却得已列尊位,居仙班。
在梁山泊一百单八将中排第十三位,星号天孤星,梁山上司职步军总大将,死后追封义烈照暨禅师。
这些俗名于你,已然不屑。
我时常在想,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您生前无家无业,时常一人独行。死后对应天孤之星,是上苍对您的照顾,亦或是佛祖对您的垂怜。
总感觉,孤星,有些凄凉之感。
也许,在您所处的那个时代,真的没有人能够与其比肩,也真的没有人能够出其左右吧。
孤独一生,您是生也孤独,死也孤独。
前后一千年,我不想拿您同时代人的粗鄙行为与您类比,我也不敢告诉您,一千年过去了,您的家乡依然有悲剧发生,您生前所曾修行过的禅院寺庙,曾经落草为寇的诸多宝山,曾经仗义救人的诸多乡土,依然惨剧不断。
不告诉您,是不想打扰了您的清修。
俗家弟子不懂规矩,冒昧前来叨扰,还望师父见谅。
酷暑前来,只为深情一拜。今日得了宿愿,幸甚。
九朝古都,昔日的东京汴梁,今日的古城开封,她的子民,庸散,豪放,热情。深居地势中原,卧在黄河之畔,在如今这个发展变化如此之快的今日社会,恐怕古城的百姓,会错失时代。
古城千万子民,能够得到您的福佑庇祉,实乃祖上积德之报。
身为大宋子民,开封一员,叩首拜谢。
他日为您敬香致礼,立祠建堂。
弟子身无长物,一串手珠,置于您的塑像前,愿其代替弟子,聆听师父讲经说法,以求早日超度。
抬头看一眼西下的夕阳,不知,这个民族,是否习惯了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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