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吉尔伯特曾在TED演讲中分享了她在创作《美食、祈祷和爱》(也翻译成《一辈子做女孩》)时的心路历程。在这本书取得巨大成功后,不断有人认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写出更好的作品了,她的事业将停滞不前,生活会落得痛苦郁闷。如果事实朝这个方向发展,伊丽莎白或许将从此踏上“每天早上9点去酒馆喝琴酒的道路”。在场的观众都被她的幽默逗乐了,这时,伊丽莎白话锋一转,认真地谈起艺术创作者该如何规避创作过程中固有的情感风险并表明了她对成功以及坚持创作的态度,她说道:“哪怕那些神迹从未在你身上显现,只要你出于热爱与执着,坚守岗位,你就值得喝彩”。
我非常欣赏伊丽莎白最后提到的这个观点。的确,功成名就的人们让我们见识到人之潜力能到达的极限,然而,对于大多数不曾被人记住的普通人来说,在熙来攘往的世界中屏蔽杂音、保持初心往往更加令人动容。这让我想起起中学时代的英语老师Y,其实我对她并不了解,只是偶然从某位科任老师的话语中听闻她的过去。老师提及Y曾经是“老三届”,文革十年,在求学无望的动荡年代中,Y坚持学习英文,那时根本没有其他学习材料,Y就每天读英文版的毛主席语录,书磨烂了,她就给书套了个“红宝书”的书皮继续学习。“那时谁还想着读书呀”老师的话语中透出钦佩,我却不以为然。彼时,我只在文学作品影视剧集中对那代人大起大落的人生有那么零星半点的知晓,Y的勤勉在中学时代的我看来不过是老师教育学生要刻苦学习时举的例子。
然而,当我从一些书籍材料、他人回忆中拼凑出那个“全民失智”时代的模糊面貌,对那“失去的十年”的残酷有了多一些的了解后,Y的形象便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或许,这就是伊丽莎白在演讲中提到的“赤诚之心”吧。忽然间我对Y肃然起敬,在那个“阶级斗争大过天”的时代,若不是因为这份热爱,她何以在下乡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地读英文版《毛主席语录》呢?
顾城在他的《一代人》里曾写下著名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在那段岁月中,有多少像Y一样的青年曾在黑夜里秉烛前行、等待黎明呢?他们用无声的坚守为自己的热爱建立一座理想国,在这个国度里,名与利被束之高阁,梦想很纯粹,愿望很单纯,每个人都为所爱超尘拔俗、忘却自我。
这不禁让我想起这几年一直被提及的“匠人精神”。去年,我在偶然之中发现了《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纪录片,便瞬间被其中的人们吸引,借着看纪录片的热度读了同名书籍后,我感到身体中某些细胞颤动了。
不知道你是否对“匠人”的有种崇敬感,对我来说,“匠人”这个词有一丝宗教和庄严的气息,离人间烟火很远。纪录片中,在已被岁月斑驳的宫门之内,一群身怀绝技、妙手回春的文物修复师们固守“冷宫”一隅,日复一日地修缮历史大师遗留的杰作。时间在他们身上仿佛不留痕迹,他们代代薪火相传,用每一次擦拭、每一笔临摹、每一刀雕刻诠释“物我两忘”。
在这个千变万化的时代,他们默默践行着“择一事终一生”的信仰,当最后作品修复完成,它们或被拿去展览、或被小心收藏,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被抹去了匠人的痕迹,如浑然天成一般。当我们赞叹一件古物的巧夺天工,惊讶于古人的聪明才智时,有多少人了解让它们重见天日的匠人呢?他们的名字是透明的,面孔是模糊的,更不曾有人出现在镁光灯下。
对常人而言,匠人每日制式的生活单调枯燥,全无火花,和“追求心跳”的体验大相径庭。并且,因为离世俗的成功很遥远,大多数匠人或许终生都感受不到名与利带来的令人晕眩的喜悦。但这些为了爱与信仰默默坚守自己的职责,在岁月中打磨了心性、淬炼了自我的人们,却往往能触及我们最柔软的神经。诚然,时代给予个人多元选择的福利,同时也悄悄地为每一种选择标上价码,因此大多数人常常踌躇不定,纠结如何选择才能让利益最大化。然而,有一群人就能够在洪流中安之若素,他们同样凡胎肉身,却轻易用一个拈花微笑撼动了我们自以为是的价值标准,活得怡然自得。
这样的人们让我想起一句话,这是08年日本大河剧《笃姬》中的一句台词“女子之道,唯有一条,中途折返,只会给自己带来耻辱”。回头看,这句话的涵义已经远远超出了“女子之道”。亲爱的朋友,如果你早已功成名就却依然不忘初心,如果你明知毫无成功的可能却依旧热血沸腾,如果你下定决心此生为了“天命”义无反顾,那么不管故事的结局如何,我将站起身,为你高呼“欧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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