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这段时间的生活就像做贼,晚上不敢开灯,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在家,除了每个月的房贷、车贷,她没有欠什么债,事情的起因是前一段时间的一场打架斗殴事件。
朋友和单位的一个女临时工因为一件小事发生了冲突,那个临时工把朋友的耳朵快咬掉了,血流不止,警察来调查的时候那个女临时工一口咬定是叶子把人领到单位的篮球场的,责任应该叶子来负,虽然女临时工被警察带走了,但叶子后怕急了,害怕被单位通报批评,这份工作得来不易,是自己参加招考了好几年才考上的,她的头上有一把刀,她等待着刀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像她们这样有编制的人必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否则就像那个拦住高铁不准走的女老师,一个不经意的行为让她名声大躁,叶子不想这样出名。
父母家总是有一大堆事理不清,丈夫常年在外上班指望不上,她去派出所做了一次口供 ,然后去看望了朋友的伤情,叶子很为难,斗殴的两个人,都是熟人,她偏向哪一方都不行,索性在她们眼前消失,哪怕双方斗得头破血流也不去理会。叶子害怕那两个人找上门来,所以她下班后几乎不回家,她带着孩子在外面飘荡,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回来,庆幸的是孩子放暑假了,所以可以为外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在公园里,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小男孩迈着懒散的步伐走着,她不屑的瞧着那些穿着精致挽着男人的胳膊撒着娇、做小鸟依人状的女人们,她鼻子轻哼一声,紧接着,她看见了处理那起刑事案的警察抱着孩子,和妻子散着步,谈笑风声,桃子硬是挤出一抹虚伪的笑容跟那个警察打了个招呼。
回过头,在不远处她看见了曾经的老领导和老伴也在散步,就像看到了久违的亲人,她热情地跟老领导聊了几句,看着老两口远去的身影,叶子悲从中来,人到了一定年龄,当家人们的生活需要你不断分担、不停地给予的时候,人间的温暖似乎只有在没有亲缘关系的人身上感受到。
电话响了,电话的那一头,母亲说:你爷爷住医院了,去看看吧,不用带什么东西了。母亲知道她手头不宽裕才这样说。当她回到家,母亲又在电话里说,先不用去看了,老爷子正在跟父亲大闹想换医院,嫌现在的医院水平不行,现在还不知道去哪住。电话那头传来三个小侄子哭闹的声音,叶子心里一阵烦躁。
叶子也想去为祖父的事奔走帮父母分担一点,可是她害怕见到家人,家里父母夹在老的、小的一大堆人之间已经不容易了,哪有时间和心力宽慰她,叶子想找好朋友说说这些窝囊的事,可是转念一想,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还是算了吧,不要凭空占用别人的时间了,毕竟,现代社会,时间对像她们一样有孩子的中年妇女有多重要。许多事,需要自己慢慢消化。
人生到了某一阶段,当青春、梦想渐行渐远去,眼角的鱼尾纹、夹杂在满头青丝间的白发、必须严格控制的体重、小青年嘴里的阿姨……所有这些都在赤裸裸地展示着无望的、已经定型的中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养一盆花,因为没有可取悦的人,除了取悦自己,她不修边幅,犒劳自己的方式就是喝酒、撸串,这就是真实的中年。孩子似乎成了后半生能够翻牌的唯一指望,可悲的中年,叶子苦笑一声。
虽然放假了,孩子的学习决计是不能耽误的,她要督促孩子完成每天的学习任务,还要为孩子明天的一日三餐操心。早晨买包子的时候等了半天也没买到孩子想吃的茄子包子,去买水煎包的时候只见排满了队,回来后她对孩子破口大骂,骂他太挑食了买个早餐都不顺,连楼下的那条瘸了一条腿的狗见了她都敢大吼大叫,人倒霉了连一只狗也可以欺负。
叶子觉得自己就像《我不是药神》里最开始的程勇,是那个坐在死气沉沉的小店里,蓬头垢面、眼神中充斥着不屑、颓废、焦躁、抽着烟、玩着纸牌的中年男人 ,乱糟糟的生活,没有诗与远方,只有辛辣刺眼的生活。
雨过初晴,向往常一样,叶子领着孩子去兴趣班,碰见了对门那个买菜回来的女邻居,叶子尴尬极了,几个月前两个人曾经发生过冲突之后再没说过话,女邻居却微笑着向桃叶子打着招呼,仿佛温暖的阳光,像是冰封已久的湖面开始解冻了,露出了一江春水,桃子开心地笑了,好久没有这样笑了。
人生就是这样,我们永远无法预知下一刻会遇到什么,就像许巍的歌词,每一刻都是崭新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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