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苏轼的《定风波》
“若问使君才与术,占得人间一味愚”这是苏轼在《南乡子·自述》中对自己的评价,假如有人问起我的能耐如何,只不过是一个愚字罢了。这样的一位旷世奇才、全才自言他的才与术,不过是人间一味愚。这是无惧政治风雨的智者的明媚姿态,这是看破人生风雨的达者的通透性灵。那些真正有才智、有才德者,历经人生的风雨,在劫难之后,他们堪破人生之得失,放下人生之名利,回归人性之自在。守一份愚拙,回归人生之真我。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这首词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是苏轼被贬谪黄州后的第三年,写眼前景,寓心中事;因自然之风雨,现人生之态度。“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世人皆喜风和日丽,面对寒风骤雨唯恐避之不及,无准备遇雨,皆感狼狈不堪,甚之者则以之为晦气,呼天抢地。独我在雨中,恣意漫步,任雨肆意拍打,也觉惬意自适。“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不是特立独行的造势,而是在真我中畅快的徜徉,愚者率真,愚者可爱。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不用注意那穿林打叶的雨声,何妨放开喉咙吟唱从容而行。竹杖和草鞋轻捷得胜过骑马,有什么可怕的?一身蓑衣任凭风吹雨打,照样过我的一生。此时的苏轼,经历了“乌台诗案”新党政治的洗礼,历经一百多天的命悬一线的牢狱之灾(“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经历了初到黄州糟糕不堪的生活环境,经历着失去自由重建家园的考验。他从庙堂走向江湖,他从政治走向生活,他从苏轼变成了东坡,济世苏轼从此远去,文章东坡向我们走来,黄州是苏轼生命的终点,黄州亦是苏东坡生命的起点。这政治的风雨淋透了苏轼的身体,但东坡的内心却向这风雨发起了挑战,不惧怕风雨,“迎着风向前冲,我要做自己的英雄”,即使风雨,即使苦难,即使打击,即使挫折,即使人生一切的逆境,忍着痛,忍着泪,微笑着面对。这样愚拙的倔强,让他华丽的在命运里转身。东坡,您迎着风的样子真帅气!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尖利的春风把我的酒意吹醒,身上略略微微感到一些寒冷,看山头上斜阳已露出了笑脸,回首来程风雨潇潇的情景,归去不管它是风雨还是放晴。经历了政治的这场犀利风雨,挺过了最艰难的关口,跨过了生活的围栏,这经历中的每滴泪 ,每次痛 ,最终都会化成天边最美的彩虹,这抹彩虹会给予人绝处逢生的温暖,这温暖必将换回生命的热情。时过境迁,再去回忆那段来时路上的磨砺和苦痛,在他此刻的世界里,不会溅起一片水花,过去的他已放下,他已飞过了云层,这里没有风雨,亦没有晴。正如林语堂先生《苏东坡传》中所说:“苏东坡过得快乐,一笑泯恩仇,像一阵清风度过了一生。”一笑泯恩仇,与仇人和解,与自己和解;与政治和解,与人生和解。此刻,清风徐来,我有我的姿态,我有我的高度,往事不必再提,人生已无风雨,这江湖客子的生活过得如鱼得水,酣畅自在。这样的愚拙,守住了真我,我已非我,我是躬耕黄州的东坡。东坡,我有我的江湖。
占得人生一味愚,占住这份天然迟钝,占住这份处事的低调,占住这份心灵的宁静,占住这份人生的平淡,这就是自己的一方天地,这就是自己的人生江湖。所以,贬到杭州,东坡有诗云:“我本无家更安住,故乡无此好湖山”;贬到黄州,东坡有诗云说:“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贬到惠州,东坡有诗云“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贬到儋州,东坡有诗云:“九死南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这就是东坡诗意的一生。
余秋雨先生说:“苏东坡成就了黄州,黄州成就了苏东坡。王国维先生说:读东坡,让我们看到一种醒醉全无,无悲无喜,胜败两忘,宠辱不惊的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面对政治祸难,东坡总能看的远,放的下,从容不迫,处之若常。”我说:“心中有东坡,人生无难题。”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留住明朗,守住愚拙,快意人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