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很短

回老家参加五妗子的葬礼。

亲人们忽然以这种形式聚在了一块，让人悲喜交加。

我看到舅舅、舅妈们已经老去；哥哥姐姐们也不再年轻，他们的后代忽然间成人，都已谈婚论嫁甚至为人父母。岁月流逝的速度让人感到恐慌。

五妗子享年不足七十五岁，因脑溢血突然病逝。生病前还在操劳家事。她一生勤劳，能吃苦，从不怵农活。记得我们小时候，五妗子、六妗子，还有哥哥姐姐们，经常去给我们家帮忙干农活，这种情意已厚过了一般亲情。这些恩情更是让母亲念叨了一辈子，也让我们从小就明白，得到过帮助就要记住，要感恩。

五妗子大大的嗓门，憨直的性格，亲切感十足。其实我对她的了解也只有这些表象，但是我知道她的一生肯定是厚重的，有很多的平凡，也有很多的不平凡。很遗憾，她带着她的故事离开了我们。但是又想，她的孩子们肯定都已了解，她早已把珍贵的闪着光的东西交给了他们，因为她的孩子们个个勤劳又善良，像她一样。

姥爷一共有八个孩子，除了大儿子夭折，其他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都还健在。几十年来，一大家子一直和和睦睦，互帮互助，很是难得。这其中最主要原因是妗子们的性格善良温和、识大体、肯付出。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一位母亲，虽然她在社会的影响微不足道，但是她对一个家庭的贡献和影响是巨大的，这何尝不是一种平凡的伟大。

在历史的长河里，生命很短、很轻，如蝼蚁，如稻草。生命会逝去，但是有些东西永远不会逝去，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会流传下去，那些优良的家风家训会一代代相传下去，那些人间真情会温暖一代又一代人。生命纵然平凡，但也会有闪光，为后人引路。母亲常说，姥爷一家非常团结，这样的大家庭不多见。所以我们从小就明白，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和谐的、相亲相爱的。

除了参加葬礼，另外母亲让我们为几个舅舅家准备了礼品。成家后离开家乡的我和姐姐很少机会去看望他们。如今只能用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表达一下思念和愧疚。

这一日，风和日丽，象征着她一生的圆满。这浓浓的阳光像是派下来给活着的人的安慰，温暖，明亮。

午后亲人们去给她送行。田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麦苗，我们走在田间小路上，和春风一起同行，突然感觉万物皆是过客。大抵都是如此，来了，走了，不带走什么，却留下来很多，就像麦子留下了麦粒，春风留下了温暖，春雨留下了滋润，亲人留下了扯不断的亲情……

其实这条路颇为熟悉，祭拜姥爷姥娘时都是走这条路的。那些在坟前画圈烧纸的情景还在记忆里；姥爷的身影此时仿佛又回到眼前，他驼着背，穿一双布鞋，牵着山羊走在泥巴路上，似乎就是这样走完了他坎坷的一生。他幼年背井离乡，与亲人走散，后来被村子里的一对夫妻收养，在养父母的爱护下落地生根。他也是带着他无数的故事、无数的真情离开的。

如今这片土地上，又多了一座新坟，多了一份哀思。埋葬，是对生最朴素的尊重。人最后以这种形式回归自然，回到最初。生长，成熟，结果，老去，回归，整个过程和一棵麦子并无差异，几十年、几个月在宇宙星河都是一刹那，如此短暂。

人生真的很短，短到来不及长大，来不及成熟，就已经老去；我们明明还没有强大起来，明明还没有活成自己预想的样子。会愧疚，会遗憾，会懊悔，……，但是仍然要好好活着，爱人间，爱亲人。只有亲情和爱才是来这人间的真正意义，其他浮世繁华都不算什么。

关于亲情的往事，像积攒下来的影像，总是特别多，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会让人沉浸过往的时光中，会不知不觉眼睛湿润。亲人们聚在一起时，更是聊都聊不完。这些时间里的印记；这些人生走过的风景，其中能品出的滋味，就是生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