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作品自己会说话,能让你在观影时投入其中,眼泪夺眶,又能让你从走出影片的刹那开始思如泉涌,胸中似乎郁结了千言万语,不吐不快。一部两小时的电影,能让你满足了视觉的享受,赚足你的眼泪,还能引发思考,甚至让你心甘情愿为他打广告。
《我不是药神》,做到了。
前几天看了《动物世界》。联系《药神》,发现这两部剧有一个很有趣的共同点:都是家人生病为出发点和剧情推动的导火线,探讨社会规则与个人的信道,聚焦小市民的伟大,但又不一味讨好,动物世界的狂想与药神的黑色幽默,真实又直抵内心。
如果说《动物世界》是一个年轻人的热血狂想,那么《药神》则是一个饱经沧桑后,深谙社会现实又依然保持热血的中年男的思考。
《药神》的好,只不过是真正做到了尊重现实,好好讲故事。真实,是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的最可贵之处。有多少影片能如此,不慌不忙地叙述,拒绝酷炫,拒绝哗众取宠?有多少影片敢直面现实,质疑并挑战权威?
《药神》的真实而伟大,是通过承认社会现实,或者说将自身置于矛盾的困顿之中,并寻求解药。那么,现实中的困顿是什么?是自下而上的不同层面上的对立:生与死、人情与法制、英雄主义与商人利益、人间大义与个人主义…
程勇——药贩VS药神
程勇一直说:我不想坐牢,但最后,却是自己亲手将自己送进了监狱。
(一)潦倒却有爱的油腻中年男
影片主人公程勇代表的是社会的庞大群体,被生活压迫的小市民。
在这里不得不提的是故事原型。电影改编自2015年轰动社会的陆勇事件,影片尊重了并且几乎还原了事实,其中在人物身份上做了调整。真实事件的主人公陆勇自身是慢粒白血病患者,自己在求医过程中了解到印度仿制药,继而帮助其他病患。而影片中将主人公程勇赋予了新的象征形象:健康,却落魄的中年底层男子,有几分《当幸福来敲门》中男主的模样。而这一改编颇具意味,让广大观影者从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影片一开头就有意塑造这样一个现实随处可见的形象: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落魄,与老婆离婚,负担不起老人医药费,更无法抚养自己的孩子,甚至因此对老婆大打出手。程勇是个小人物,影片并没有回避这个事实,反倒将他作为一面镜子,照出了生活中万千个被生活压迫得喘不过气的观影中的“程勇”。
但在如此困窘的境遇里,他心中依然有爱,对孩子的“大方”的爱,对老父亲“拼命”的爱。
(二)有良药贩
程勇是为了救自己的老父亲决定铤而走险,只身到印度走私违禁药。但必须承认,他最初只是为了盈利,面对印度药厂老板那句“凭什么把代理权给你”的质疑时,他的回答“命就是钱”一针见血,令人不得不信服这是他的真心话。而这句话,正符合张长林的那句话“这世上,最难治的,就是穷病”。
但程勇比张长林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他还有做人的良知与道义。所以他给群主们打了八折,拉黄毛入伙,又给了他应得的报酬,在帮助思慧出了一口恶气后,按照正常逻辑应当索取“肉体”上的报酬时,能在看到生病的孩子时幡然醒悟,赢得了思慧的尊重。
(三)小市民的自我救赎
程勇是个小人物,只想顾全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他从来没有英雄情怀,也不想当英雄。既然卖假药会坐牢,那就没办法继续玩下去了。所以,程勇和大家吃了个不愉快的散伙饭,就此作别,自己干起了实业,成了老板,生活也有滋有味。
这样的转变,应该是我们喜闻乐见的,终于苦尽甘来过上了好日子,是多少人盼星星盼月亮的人生之路啊。
但影片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它要探讨一个生存之上的更高命题:人生在世,是否能独善其身?
可以说,程勇是靠吕受益打开了致富之路,但因为他的戛然而止,吕受益病情恶化。“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当他再次踏上走私之路时,是为了还债,为了救赎。
要说这部影片比较难理解的,或者说有那么点故弄玄虚的地方,就是程勇第二次去印度时遇到一尊神像的场景。当时程勇买好药,正准备离开,遇上印度大街上杀虫消毒。在烟雾弥漫中,一尊高大神像穿过街道,与程勇打了个照面。镜头特写:程勇仰望着这尊青面獠牙、多手、一边拿着武器、一边提着人头的神像,突然像被击中了一般,慢慢放下捂嘴的白色手帕。而这个特写,完成了程勇内心自我救赎的转化。
这尊神像叫kali,是湿婆的妻子。传说有一个恶魔,不仅十分厉害,而且每一滴血都可以变成自己的1000个分身,祸害人间。Kali为民除害,杀死了恶魔,但他也因此陷入了狂暴,用脚不停地践踏大地,祸及人间。湿婆为了减轻苍生的痛苦,于是趴在kali的脚下,任其践踏。
因此,kali一半象征救赎,一般象征毁灭。
影片的深意便在此:人类被虫蚁侵袭,脆弱如草芥之时,救世主kali拯救了苍生,自己却陷入困境。这是一种矛盾,一种拯救与堕落的对立。在这座神像面前,程勇瞬间找到了内心挣扎的出路——自我救赎。
但他的回头,并没有救回吕受益。这样的遗憾、自责、忏悔,推动了他更进一步施爱。而这时候的爱又是保守的,只限以往的病友圈。如果独善其身不能,那就保证自己在安全地带吧。
但一旦踏出第一步,便被社会大潮推着往前走。黄毛的死,瞬间将剧情推向高潮,曹斌代表的社会法制开始柔软。程勇决定对冷冰冰的社会法制奋起抗击,仿制药的大范围销售,是对不公的反抗,药价也从最初的盈利四千到不盈利再到倒贴一千五,正如电脑字幕上越来越大的那几个字“活着的希望”,越来越大。
法庭上,当程勇缓缓站起来,说:我有罪,法院怎么判都服从,相信社会越来越好,只是那一天不要来得太晚(大意如此)。此时的他,俨然成了人们心中的英雄。去监狱的路上,目送他的队伍望不到头,他仿佛看到了已经升上天国的吕受益和黄毛。这种恍惚,是一种神力的赋予吧。
我不是药神,我不过是自我救赎。
我不是药神,却照亮了许多人前行的道路。
刘牧师——施爱vs违法
刘牧师代表的是弱势群体中的精英分子。他精通英语,皈依天主,普度众生,寻求心中的安宁。当程勇找到他时,他是拒绝的,毕竟信教的人怎么可以犯法?但他很快就认清了事实:真正的普渡众生,是做一些实在利民的事。由此,他的心灵得到真正的祥和。
张长林——犯法vs良知
张长林出场时,浑身上下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自带传销分子气息,他代表的法律的对立面:违法、消解社会权威。他深谙这个社会的规则,摸透粉饰太平下自保才是王道,最经典的,莫过于他在逃难前“威胁”程勇时,道破了这个社会本质:这个社会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他的形象大反转是被抓后反复被拷问,却坚称罪魁祸首是自己时。我想,制作这部片的人是有慈悲之心的,不刻画脸谱式的人物,而是尊重每个人,哪怕最渺小最为人不耻的反面角色,都有他的闪光点。
曹斌——法律vs人情
曹斌代表的是社会正义、维护法制正产运转的一方。他一出场就将打妻子的“烂人”打趴在墙角,哪怕这个人曾是自己的姐夫。在接到诺华公司高层报案后,表示出会严惩犯罪的决心。当他了解到事实真相后,他开始动摇;是上司一句“法大于情”让他坚持完成任务。但他的价值观经受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面对老人家的哀求:“能不能别抓他……我不想死,我想活,可以吗?”曹斌选择放了他们;当血肉模糊的黄毛在自己手里断气,被程勇按在墙上打,并面对一次次的质问“他只想活,他有什么罪”时,他最终选择退出;到最后,程勇出狱时,是他去迎接。至此,两人和解。自始至终,他站在社会法律的一方,但在社会现实面前,他决定站在真理一方。正如:“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所有的种种对立,穿插于程勇的药神进化之路。程勇的故事就好像一把手术刀,剖开社会看似健康的表皮,深入肌理,甚至割开血淋淋的现实,让你看清病变的程度。影片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故事肩负的社会责任:直面社会现实,拷问权力的最高层。
社会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保证社会正常运转的法律必须至高无上,不容置疑。但法律出自人,人无完人,就决定了法律会存在不足。
这个被分了很多等级的社会,处于最顶层的少部分人掌握着下面绝大多数人的性命,本身就容易引发不公。但令人欣慰的是,这个社会开始了自我救赎,顶层精英开始心怀慈悲。法律的修改,抗癌药纳入医保,就是庶民最大的胜利。
最后提一个有意思的点:《药神》点映后点爆口碑,观众自发为其宣传,在微博发起“叔圈101”,最后原本7月6日上映的影片提档。当影片照进现实,好的故事架起了好的影片,好的影片引发正能量的举动。
你不是药神,却普渡了众生,解除了身体上和心灵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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