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太阳很金贵。三怡宫大茶楼里外坐得满登登的人....有一位膀爷,身穿黑光油亮对襟马褂,外套小袄夹,缎面灯笼裤,脚蹄坎白底朝眼鞋,外扎小绑腿,额油光,平耳的扫帚把长发,发底翘起,打眼一看就是剪了辫子不久,掌握一对蹭亮钢蛋子,腰厚膀宽一脸横肉洒上几粒苍蝇屎,大红酒糟蒜头鼻,两个铜铃珠儿不怒不可遏的相色透着横劲,这主惹不起有大来头,担心怕是传说中的舵把子哦! 人说他有回大难不死,一次街边刮胡叉子突犯杀劫,慌不择路中,仇家硬是沒认出他来,从此只刮半边脸,这事流传开去,半边胡子这名就跟上他了。
那时候可沒小鲜肉时尚潮男一说,横七竖八一言不和刀过头点地的营生,三岁娃儿不敢哭,反正吹得凶,这大概就是袍哥大爷劣迹昭著的标配。 官富多纨绔,头戴沾窝帽,手提雀儿笼腰插蛐蛐筒,衣带廊框一群一浪一路一窝风,恍咔玩家。 敢上骂天下骂地敢骂天下路不平的一群穷书生酸秀才。当然,真资格的豪门土老肥,武行大佬阀人在雅处,池子小了你是见不着的,四邻摊商,水打棒,袍哥人家与青楼女子摆姿弄骚的统统都是座上茶客,无一例外。
这一方水土自有它的一方门道,一茶一坐不用招呼,坐下发叶子这是规矩,相识不相识点头混脸熟,一人霸一桌,这场合沒人喝独茶,那叫装疯迷瞧日眼娃,除非你一张笑脸对方也同意打个挤,不过,一般会说视下有人,言下之意我是先来占位子的对不住了兄弟,内盘子都懂,不会去问,问也是多事。
其实根本不用操这闲心,来的都是客走拢茶一杯,渗茶跑堂的小二眼睛遛刷得很,手抓盖碗早就屁颠屁颠跟在你后头了,向阳的好位子沒了,边边角角一样坐哈! 哪个喊你不找点儿出门嘛!
话拉伸了说就是展示兄弟伙比朋友多的地方,龙门阵敞开摆的地方,卖儿卖女重鼻子打滚的龙门阵也不嫌弃的地方,吹壳子扯把子,悬龙门阵那说那丢的地方,打个梦觉回头忘,所以渣渣瓦瓦的只要高兴摆啥子都行,抓拿撮合样样都有,你还要吼得起,一个个就跟打机关枪一样,招呼人要吼,有长洋的事安逸的事更要吼,这叫撑面子,当然,绝对沒人把你说的当回事,也有懒得吼的就贴近耳朵说悄悄话偷着乐的发神,反正各师各教各有一套,嘴巴两扇皮欺哄黑榨各色盐味调着,咋个混寿缘咋个混到死,还别说,在这里人人一张笑脸又包容又和气,点头搭腰举头作依,掏个耳朵拔个火罐,发个茶叶子,买个花生瓜子,豆腐干都抢着给钱,不得要你花一分铜串串,下回你想买,渣渣自个儿揣着,还是我来买,这人啊!在那都要显大方留口碑,这不是崩裤裆是水土,是耿直,决不拉稀摆带,个个寻开心的洋盘货板眼太多太多了,当中这花椒面水多深浪多大也只有各自儿去品,也少不了打肿脸充胖子的莽娃,老话说,自己屁股在流脓还给别人医痔疮,无利不起早总归也是一个相互支撑,活是一碗茶清澈见底,看透不说透,规矩一句,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嘴里有茶喝,身边有发小,天上还有一个懒太阳,闲话一堆冷暖自知。
照顾不周多担待! 随便你去那家都一样,一样是茶铺。
小小一碗盖碗茶
浓汤寡水旧时画
屁娃绕桌碗影浮
恍眼儿虫少年郎
吹拉弹唱话人间
含泣酸甜笑苦辣
大茶铺里小世界,当你的本事长得和茶铺子里人一样多时,还想玩你骗你的难度就大了,茶铺子里有文化。这大体也是奶奶嘴里对旧时茶馆,茶铺子的轮廓吧!天也大地也大。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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