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今年五月份的时候，由于疫情，我那时还没有返校。母亲在微信上接连给我发了十几条语音方阵，催我回平房一趟，还叫我顺路买点烧烤与啤酒，一并带回去。就这样，我一只手攥着一大袋子羊肉串、鸡翅、烤玉米等乱七八糟的干货，另一只手提着几瓶冰啤酒，钻进了熟悉的胡同巷子，火急火燎地赶回到了平房。
一进门，便发现桌子早早已经支好了，就等着我手里的“菜”与“酒”了，一并上齐后，三口人这才坐了下来。母亲倒还卖着关子，不解释为何十二道金牌把我召回的原因，倒非要让我自己猜上一猜。好在我脑子还算灵活，这种场合安排不是要给我相亲，就是结婚纪念日，而我敢断定一向不支持我“早恋”的母亲，此时绝不会因为前者让我回家，除非她真想抱孙子了。
果然不出所料，那天是父母结婚27年纪念日，但这次安排并不是“蓄谋已久”，而是前几日母亲收拾柜子时，翻出了昔日二人的结婚证，才做了这个打算。往年此时，我都不在家中，今年恰逢疫情滞留家中，正好赶上了这个日子，我点点头，才明白了这一番折腾的“用心良苦”。
父亲不是本地人，十几岁的时候才随大人们搬进这个小院，虽然与母亲的娘家面对着面，俩人却也算不上青梅竹马。
那时的父亲，已经不在学校里读书了，每天都跟在大人们的后面，在家中的买卖上帮些忙。据说，当时我家里面在做粘糕、切糕这一类的粘食生意，还做的极好，在小县城里很有名气，只可惜没把这份买卖变成产业。父亲每天虽忙于生意，却始终没抛弃自己爱读书的文艺气质，总爱买些《读者文摘》、《故事会》等杂志文刊来看，也因他看得久了，了解得多了，便会对这类刊物精挑细选，总能买到质量极佳的作品来。而这一点长处，竟成为了日后父母之间的桥梁。
在我儿时的时候，胡同里的孩子就多得数不胜数，父母的那个年代则更甚。邻里之间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是家常便饭的事，父母二人早早便因为混在孩子堆里面而相识。但在这样一群半斤八两的男孩子里，父亲与他手里的书就自然突显得与众不同了。母亲渐渐地开始尝试借阅父亲手里的读物，一来二去的熟了，借书这事便成为了生活日常的一部分。很多年后，母亲提起这件事，还只是强调自己当年目的单纯，只是为了借书，父亲则也极力表明自己没把这些当回事，我也不知当初二人心里是否真的藏有“猫腻”。
日子久了，借书搭茬这一类的“小勾当”自然就引起了双方家长们的注意。据说，当时我的爷爷奶奶对此都没有多大的反应，二人的心思还不在这里，奶奶每天操心买卖上的事，爷爷则顾着清真寺里的琐事。有一次，母亲照常来找父亲借书，正赶上父亲一人在家，为烧火做饭忙得滴溜烂转，估计也是饿得急了，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母亲见了，便说：“二哥，我来帮你烧火，你去弄饭吧。”父亲这才腾出手来，把一碗剩菜汤混在饭里，等母亲那边炉火旺起来，便把饭碗放到上面烫着。俩人围坐在火炉旁，倒也不提借书的事，就看着饭在上面慢慢地烫熟。俩人具体聊了些什么，怎么打发时间的，没有任何记载，如今问他俩，也是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这档子事，被来访的姨奶（我奶奶的亲妹子，我父母的老姨）撞了个正着，从姨奶的视角来看，这事就是成了，她倒也没打扰，悄悄地原路返回去了。后来遇见了我奶奶，她提起了此事，说：“我看以后不用给二儿张罗对象了，你那儿媳妇的事是拍定了的，跑不了了！”奶奶倒不觉得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下倒也给家里面省事了，只是含糊了一句道：“那也得挑个正日子，找个做媒的，在中间牵个线，搭个桥，总得名正言顺。”
其实，这媒人的差事，父亲手里的那几本文摘读物，早早地就把工作做好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