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天气果然寒冷,下了飞机寒气扑面而来,是第一次坐飞机,感觉真的很奇妙,钦佩人类的智慧,乘务员也是相当好看,出来之后,是熟悉的空气,虽然寒冷,但觉得比飞机里闷热的环境畅快好多。可心中那回家的激动的小火苗已被爸爸浇得差不多,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时依旧没有耐心,依旧暴脾气。
爸爸和太爷一起来接我,原本想给太爷一个大大的拥抱,抓着他的手高兴地说我回来了。但爸爸找到我们的时候太爷坐在副驾驶座上,远远的看见,太爷带着带着一顶新毡帽,咧着嘴冲我笑,开心地像个孩子,在爸爸的抱怨中,我很不自在地和太爷说了两句话后就没有多说什么。
坐上车,车里还是像以前一样的一片沉寂,只要是爸爸开车,车里永远是安静的,他就像是自带冷场效果,就算是我和多话妹妹坐车里多半也是用眼神交流。我讨厌自己在爸爸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不能大胆一点,不能控制场面,不能想起啥就说啥,很懊恼。然后我看见前排挡风玻璃处是用一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装着的鸡蛋,一下子,嗓子处哽咽得不行,鼻子一酸,眼泪簌簌的掉下来,看着瘦弱,佝偻着背的太爷,古铜色的皮肤被高原的风吹得很是沧桑,皱纹似乎是愈加多了。好几次眼神很有光地转过头来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可是哽咽的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说话爸爸就一定察觉到我带着哭腔,他不喜欢我哭。再一次转过头,太爷把鸡蛋递给我,说从家煮的,让我吃,我说好,接过沉甸甸的袋子,我埋头剥鸡蛋,眼泪更加汹涌。
沉甸甸的鸡蛋我走的时候太爷也是煮鸡蛋拿给我,说在火车上吃,不用说以前读高中时多少次给我煮鸡蛋,以前有时候甚至觉得没必要,笑着接过太爷手里的鸡蛋,心里却无所谓。现在忽然好怕某一天没有了这个给我煮鸡蛋的人,我不知道怎么收下手里这份沉甸甸的爱,我怕我没资格,我怕这份爱会消失。
太爷年轻时是生产队队长,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村里人都敬重他,后来没有生产队了,他接管了一控水站,就是控制一个大水渠的放水时间,让村民们在地里浇水,确保每个闸口没有意外。那时候我是八九岁的模样,只记得那里的水很深,很危险,太爷从不让我去水跟前,隔一两天他会骑着自行车回家,大概四公里的路程,到冬天就不用工作了,水都结冰了,太爷会带着被褥回家,闲了就和村里的老人打牌,不是扑克牌,是那种古老的,黄色的,塑料的条状牌,画得好像是一些三国的人物,他总把那些牌存放地很精致。再后来,太爷七十七八的时候吧,患了前列腺,一番住院治疗后,身体大不如前,控水站的活儿也干不动了,就回家了。他不闲着,劈柴,做扫帚,做小板凳,扫扫院子,倒垃圾。我的太爷,永远精神。
可是,他老了,再也命令不了任何人,再也干不了什么伟大的事情,连跟自己的孙子孙媳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爸爸好喝酒,脾气臭,以前酒后发脾气没少祸害家里人,太爷管他他也不听,每次喝酒,太爷都在窗外偷偷看几次,怕爸爸又惹什么乱。自然而然,妈妈总是幽怨,说自己命苦,嫁错了人,她觉得委屈,照顾太爷的起居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她不情愿,即使不是什么不孝的孙媳,却从未对太爷和颜悦色地说过话。于是,没有我和妹妹在家里,几乎没人和太爷说话,每次我和妹妹回家,太爷总是那么高兴,总是早早地在路边等,背着手,佝偻着腰。
沉甸甸的鸡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要怎样怎样陪伴报答太爷?我想,但是生活总是很现实,我总是越走越远,总是有好多事情要做,总是会忘了家里有这样一个老人孤零零地等着我回去,我……
不想太远,至少现在我回家了,我有一个假期的时间来弥补这份珍贵的爱。真想一直做您的曾孙女,被您爱着的感觉很幸福,您,一定要健康长寿。
沉甸甸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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