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平原上的一片废墟里,珍娜抱着一个额头上有一颗痔的三岁孩子和一支老式手枪靠在破旧不堪的半块门板上,门板被燃烧过的火药染成了黑色,天花板塌了一半,窗子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块参差不齐的石头。
冬日的阳光从石头缝里射进来,那般严寒的天气下阳光简直就是奢侈品,可是在珍娜看来,她的饥饿感早已赶跑了周围的寒气,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寒冷的还是温暖的,以至于她连自己孩子的体温也感受不到了。德国人把能带走的东西都抢走了,珍娜的丈夫也被一颗子弹带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她和孩子是因为躲在了两块大石板下面才逃过一劫。
现在的这个“屋子”里没有吃的,也没有水,外面到处都是德国士兵,珍娜不敢出去,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就连怀里的这个孩子也特别听话地睡着,记得当时珍娜衣服兜里只有唯一的一片面包,她把这片面包给了这个小家伙,孩子现在应该还有些力气,他的呼吸很平稳且有力,小家伙之前没有像正常小孩一样大哭大闹,或许他知道,即使自己大哭大闹,妈妈也不会再拿好吃的零食来哄他了。
石头外面传来了一阵德国士兵的嘈杂声,一小块面包从石头缝里掉进了这间屋子。珍娜注视着这一切,她听见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没错,他们离开了,这块面包应该是士兵们打闹时不小心掉进来的。
珍娜的眼睛似乎在发光,她把孩子放到地上,把枪放在远离孩子,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她双手用力支撑着门板,两条已经冻僵的腿不停的在地上摩擦,她想站起来,但是腿上完全没有力气了。面包就在离自己四米左右的位置,珍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片面包上好象散发着金光,不住地在召唤她,迎合着石缝中透进来的阳光,这面包就好象是上帝赐给她的礼物。
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了,珍娜干脆往左边一倒,顺势翻了个身,全身就这样爬着。这一下声音有些大,珍娜没有再动,静静地趴在冰冷的地上,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
周围没有什么动静,珍娜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用手指紧扣着被炸弹炸的坑坑洼洼的地面,她把两条腿蜷缩起来,眼前的食物刺激了她所有的神经,她再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也感觉不到外界环境的变化,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如果吃掉这块面包,自己和孩子一定还可以多活一两天。
四米左右的距离让珍娜的手指扣出了血丝,其实她完全不用这么用力,只是求生的欲望让她已经感觉不出来自己力量的大小了。爬了许久,就如同度过了几个世纪,渐渐的,面包呈现在她眼前,珍娜伸出左手用力地够到了,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至少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又可以吃到东西了。
“可恶的德国佬!”
珍娜轻声骂了一句,同时准备转身回到门板处,她左手紧握着面包,却又不敢将它捏碎,要知道面包渣也是可以吃掉的,不能因为力气太大而浪费,珍娜的右手用力地向下支撑,同时腰上不停地使劲,这才艰难地把身体转了过去......
孩子不见了!
珍娜一瞬间感觉脑子有点晕,她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准备伸手去摸自己的枪……
枪也不见了!
珍娜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颗子弹就斜斜地射入了她的脑袋,她只觉得脑子一热,一股暖流从她的鼻孔流了出来,珍娜没有办法呼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了。
一个德国军官从残破的废墟外,也就是原来屋子中门的位置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德国士兵,他的左手端着枪还没有放下,右手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孩子开心地吃着军官送他的巧克力。眼前的珍娜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上还死死地捏着那块带着血丝的面包。
其实早在珍娜翻身的时候,德国人就已经发现这里的动静了,这名军官本来想直接带人冲到这里,但是不知道废墟里的人有没有武器,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思索再三,他决定带上两名士兵从外面偷偷摸进来,停在了一条已经残破的走廊里,不过从他的视角里只能看见破旧的屋子里珍娜之前靠着的门板,门板旁的孩子,以及放在石头上的手枪。
碰巧那个时候孩子醒了,军官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并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孩子看到巧克力非常开心,他听从军官的指挥,悄悄地把枪藏在了石头后面,然后轻轻地跑到军官那里拿巧克力去了,被面包冲昏头的珍娜根本没有发现身后发生的这一切,所以,这个三岁的孩子用近乎完美的方式与德国军官配合,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三十年后,柏林的一座颇具欧洲古风的建筑里,一位老将军给自己的几个孙子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孩子们都兴致勃勃,想让这位老将军继续留下告诉他们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是由于老将军马上要去军部开会,孩子们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提前和爷爷道别。
去往军部的路上,老将军的警卫员不小心将车子开进了附近的一条河里,两个人无一幸免。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小心,还是这个额头上有颗痔的警卫员在老将军讲故事的时候听到了什么,或许正是老将军的一席话,勾起了他对自己儿时的回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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