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英国中世纪晚期的宗教改革，蓝衣教授（教授喜欢穿蓝衬衫，名字记不得了）曾经提过一个很有趣的观点，说亨利八世影响下的宗教分化与改革一个很重要但不得不说是偶发性的因素是他本人的婚姻。因为王嗣问题被休掉的第一任王后，以及后续的五六任王后及他们背后的支持者、继承者翻云覆雨，作为亨利八世个人意志的遗馈，掀起了宗教改革的狂潮。相比英雄造时势，其实我更站时势造英雄。不过偶发性的事件确实有可能带来空前影响，这点我还是赞同的。说一点个人对这段改革的理解。
毕业论文中写能源改革用到了一个MLP模型，感觉用在这里正好合适。它将社会变革的影响因素分解为三个维度/层级（multiple level perspective）。Regime-niche-landscape。Regime通常指当前所处的社会结构本身，也就是当权者，当下所在的体制。Niche翻译为壁龛，即新科技的孵化器，如果niche中的挑战者不能纠集一定的势头，它就无法撼动当下的制度只能存活在壁龛中。如果它发展得足够迅猛，就有可能跳出所在的层级，去替代原有的regime体制形成新的社会秩序。而landscape通常指外部环境对当前局面的影响，比如七十年代的石油危机、三里岛核泄露事件、八九十年代民意对环境意识的崛起这些外部因素对新能源政策的推动作用，具体可以参考德国的风电建设和瑞典跨国家电力市场构建的历史。
说完了方法论，下面是拆分。Regime：十六世纪早期天主教由于苛捐杂税，所谓的炼狱等思想极大程度造成了民众的不满。这个时期压迫和屈服以一种很诡异的状态并存，民众一方面对弥撒费用、各种埋葬费、某些神职人员中饱私囊的行为极度不满，一方面又涌现出大批虔诚的教会信仰者为教会建设慷慨解囊（甚至可以说是英国近段历史中最虔诚的信教徒时期，我猜想这是因为压抑引起了深深的恐惧和因为恐惧作出的挣扎）。有些神职人员甚至道德败坏，问题是他们个人的品行却无害其权力的施行。理性而言，居其位如果能谋其政，那么品行端不端似乎不应该被苛求，比如和珅。但民众好像通常都是感性的，尤其是当位高者被赋予了信仰的神圣光环，他们任何的一点缺点都会立刻招致莫大的攻讦，遑论道德败坏（譬如当时部分神职人员的通奸行为）。所以当时旧教里涌现了一批自我反省的改良派，他们致力于通过反省和改良维系自身的统治，也就是“自我批判”。吐个槽，我觉得改革就是要快狠准，如果给时间缓冲，那么既得利益者为了捍卫自身权利一定能发挥最大智慧反扑。我不太相信在没有超智慧的规划下，改良有效（中国的房市不做评价，或许是例外23333）。
landscape：精英学派的崛起，路德派的拥趸。有一个关于圣经的很有意思的轶事，英译本的圣经是通过走私传入英国的（有待考证），萌芽期的新教徒获得了某个大商人的支持，将圣经译本通过与荷兰的交易夹带进了英国，从此将德国等国家新教改革的思想带入，其中路德派更是站稳了脚跟。以牛津、剑桥为首的大学学派试图借鉴改革成功的经验并进行演绎，从而获取了伦敦及东南部少数精英阶层的拥护。依我愚见，这个层面的即刻影响不大，因为它所影响的人群很少。但这个层面往往能带来深远的后续影响，因为思维的传播很迅即，而且采取的方式往往更有效。一是因为上有所好 下必甚焉，一是因为这个层面上能有更多的社会资源进行运作。
Niche：我觉得亨利八世个人对宗教的理解是这段历史的一个转折点。绝对王权的建立让王权凌驾于教权，亨利八世个人很享受这种绝对王权带来的荣誉感，同时他又能很好地利用自己对教权的反复态度作为筹码，实现他个人的政治抱负。而且这种绝对王权的建立不光是基于信仰，更重要的是建立了相应的法律体系。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点和川普有异曲同工之妙。你以为他在闹，但其实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除了亨利八世的王位，他的继承者们也一并继承了八世宗教改革的理念。只不过他们站在了不同的立场。
Boy king爱德华九岁即位，他背后的外戚摄政很大程度上快速推进了新教的合理化。作为新教的忠实拥护者，他的舅舅们利用推进新教的地位提升了个人声望和权力。
可惜爱德华英年早逝，玛丽女王的上位似乎是niche里面的负面效果，她通过宗教迫害让天主旧教有条件地回归了。谁说niche里面就没有退步的行为呢，挑战者因素之所以停留在niche层面就是因为它还包含了不成熟的、不稳定的甚至躁动的谓之反派的因子。
当然历史会前进，伊丽莎白带来了新的光。
最终都铎王朝带来了巨大的社会变革并产生了深远的后世影响，立法的，经济的，宗教的...
一言以蔽之，我认为改革一定是多元并推的，源起内生阶层的矛盾，一定有时势造出来的英雄，外源可能给出没头没脑却致命的一击，也有可能是微弱的力量。下一次改革会是什么～我们拭目以待！
多元并推的宗教改革（一桩婚姻引发的血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