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每年的父亲节，我总会去父亲那儿，给父亲送些好吃的，也总会给父亲一个拥抱，感受一下父亲怀抱的温暖。如果有事实在去不了，也一定会给父亲打个电话，听听父亲的声音，心里就会特别地踏实。

    如今，这样的父亲节再也没有了！

    父亲是去年10月11日离开我们的，从生病住院到去世，仅仅只有11天。

    父亲故去已经半年多了，他的音容笑貌时时萦绕在我眼前，每每让我夜不能寐，一想起与父亲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就让我痛彻心扉，泪湿枕巾……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个不大会做饭的人，平日里老是忙着上班，几乎没有给我们做过饭，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父亲才会一展身手，给我们姐弟四个做水煎包吃。记得小时候过年时，父亲都会买上几条带鱼，掏去内脏，把鱼鳞用刀剐干净，洗好切成段，用盐、葱段、生姜片、五香粉腌制二十分钟，控干水分后，拍上干淀粉，下到油锅里炸成金黄色。那香喷喷的干炸带鱼，香酥味美，真叫人垂涎欲滴，可惜那时候就那几条带鱼，还要分好几次吃，我们姐弟几个每次都吃得意犹未尽，心有不甘。父亲看到我们几个的馋猫样，就会说，等一会儿，爸给你们做鱼香水煎包吃，鱼香水煎包是用炸过鱼的油做的水煎包。

        那时候，家里还是父亲砌的土炉子，烧的是用无烟煤掺着土抹的煤片，父亲用铁鏊子给我们做水煎包。父亲是个严肃的人，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是他给我们做水煎包的时候，脸上总是荡漾着暖暖的笑，我们几个静静地坐在小凳子上，痴痴地看着父亲把香喷喷、黄橙橙的水煎包，一个个用小铁铲子铲出来放到小盆里。我们姐弟四个，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水煎包，不断吞咽着口水。可是这时候我们只能干看着，让肚里的小馋虫忍着，因为，头两锅的水煎包不是给我们吃的，那是父亲专给母亲做的，用的是没有炸过鱼的食用油，因为母亲是从来不吃鱼的。鱼香水煎包做好了，贪吃的我不管水煎包子烫不烫，都会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咬上一口，脆而不硬，香而不腻，令人心醉！再细细品味，唇齿间满是鱼香、葱香、蒜香、酱香、萝卜香……那真是人间美味，令人回味无穷！那时候，每逢过年，父亲都会给我们做几次鱼香水煎包，这几乎成了惯例。等到我结婚之后，有了自己的小家，过年时就不能吃到父亲做的鱼香水煎包了，但父亲每次做好之后，都会给我留一点儿，等到我回娘家时，父亲就会用铁鏊子给我热一热，让我趁热吃。 每当此时，我都会忍不住湿了眼眶……父亲不善表露自己的情感，他对我的爱只是藏在心里，藏在热气腾腾的、飘香的鱼香水煎包里……

    1994年正月，二宝康儿八个月的时候，爱人生病了，脸肿、腿肿，恶心呕吐，不能吃饭，到运城中心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尿毒症，建议我们去西安做肾移植手术。婆婆有心脏病看不了孩子，没办法，我只好把嗷嗷待哺的康儿留给我年迈的父母照看，这一照看就是三年多啊！在这期间，父亲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去距我们村二里地的西解村给康儿取牛奶，风雨无阻。中午康儿不睡觉，不在家里呆，老要出去玩，父亲就抱着康儿在大门口玩耍，门口一棵树也没有，大夏天的，连个阴凉地都没有，父亲就这样陪着康儿在太阳底下玩。冬天即使下雪，康儿要出去玩，父亲也会给孩子穿上厚衣服，戴上帽子，领着孩子在雪地里撒欢。1997年农历五月十二，我的爱人不幸病逝，丢下年迈的父母和我们母子三人，撒手人寰，早已身心俱疲的我，一病不起，看着年迈体弱又多病的公公婆婆，看着懵懂无知又年幼的两个孩子，面对将近二十万元的外债，我无法可想，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把五岁的康儿送人。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我的父母时，母亲在一旁默默流泪，父亲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长叹一声，唉，爸要是再年轻十岁该有多好啊！说着，父亲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是啊，我知道父亲的心疼和不舍，孩子五岁了呀！谁又舍得呢？孩子的离开，带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思念和牵挂，但更多的是祈盼和祝福，愿康儿在新的环境中，无惧风雨，健康成长。

    父亲喂了两只鹅，平日里，父亲和母亲都舍不得吃鹅蛋，也舍不得卖。好多人到家里要买鹅蛋，一个鹅蛋给五块钱，甚至给到六块钱，父亲也坚决不卖。攒下鹅蛋不是给姐姐，就是给弟弟，或是给了我。鹅蛋富含蛋白质、卵磷脂、脂肪、维生素A、钙、铁、硒等多种营养成分，具有补气御寒、护肤等多重功效，是养生佳品。尤其是对于孕妇来说，其中的卵磷脂有利于人脑和神经组织的发育，孕妇怀孕期间常吃鹅蛋，可以促进胎儿智力发育。除此之外，鹅蛋是富含高蛋白食物，胎儿在体内需要补充蛋白质和其他营养物质，可以促进胎儿的发育和吸收。父亲曾问过我，鹅蛋除了富含高蛋白外，还有哪些功效，我从百度上查找出来告诉了他。他了解到这些之后，等我们姊妹几个的孩子都长大结婚了，不管是外甥女、外甥媳妇怀孕，还是侄女、侄儿媳妇怀孕，父亲更是舍不得吃一个鹅蛋，全部都给了孩子们吃。父亲的爱如阳光，温暖而耀眼，滋润着孩子们的心灵，让孩子们学会了爱，学会了感恩。

    父亲的身体一直很硬朗。自2019年11月母亲走后，他就一个人在老屋里，我们姐弟三个给他送些菜、肉、馒头、包子、饼子……他就自己一个人做饭吃，弟弟和弟媳劝了他好多次，让他搬到自己家里去，他们照顾起来也方便，可父亲总是说，我自己能自理就不麻烦你们了，等我做不动了再说吧！父亲平日里除了有点便秘，吃一些香丹清之外，没有打过针、输过液。去年9月29日，正是中秋节，我去看父亲，父亲有点低烧，浑身没劲，不想吃饭。9月30日我和弟弟送父亲住到医院，92岁的父亲平生第一次输液。通过各种检查，医生说父亲感染了新冠病毒，阳了，有点白肺。因为父亲年龄大了，为了减轻父亲的痛苦，护士给父亲扎了留置针。父亲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头，输液期间，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胳膊老是动来动去，留置针也就是一两天就不行了。为了让父亲少受点扎针的痛苦，输液的时候，我和姐姐总是轻轻地抓住父亲的手。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和苍白的脸，感受着父亲温暖的手，望着输液管的药水一滴一滴流进父亲的身体，我的心隐隐作痛，这时候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愿父亲不被病痛折磨，快点好起来呀！

    2023年10月9日下午，医生给父亲带了一些药，让父亲在家里好好养一养，父亲终于出院回家了。姐姐的孙女那时候还在运城中心医院输液，小孙孙也感冒了，雾化、吃药。我的两个小孙女也是咳嗽、发烧。我们姐弟三个商量好，父亲先让弟弟照看着，我和姐姐去运城先看看孩子们，完了我们姐弟三个轮流着照看父亲。10月11日早上8点多，弟弟打来电话，说父亲感觉很不舒服，我说赶紧送医院吧！我这就从运城回去。不到20分钟，弟弟又打来电话，说父亲走了。噩耗来的太突然了，我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仅仅离开父亲一天，就与父亲天人永隔。那一刻，悲伤、无助、内疚……交织在一起，我瞬间崩溃，泪如泉涌……

    如今，一年一度的父亲节又到了，可是，父亲节的礼物我送给谁呢？心里的思念，又说给谁听呢？爸，女儿好想您啊！我多想再叫一声“爸爸”，多想再握住您布满老茧的手，多想再依偎在您温暖的怀抱里，对您说一声：爸，我爱您！从此以后，父亲节这一天，我再也不会有往日的欢笑……

    没有父亲的父亲节，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伤痛啊！在父亲节这个美好而温馨的日子，我只能一遍遍抚摸着父亲的照片，任凭伤痛把内心塞满，任凭泪水汩汩而下，那个疼我爱我，拿我当宝的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了！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父母在，都安康；最大的遗憾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走了，却带不走我对他无尽的思念。半年时间过去了，在我的心中，父亲依然活着，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