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老五那厮

嗨！老五那厮

说起回忆，就想起张爱玲的一段话：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的一滴泪珠，陈旧而模糊。

无奈我一介粗人，委实没有办法学张爱玲可以小资的翻出家传的酶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默默地依偎着床榻，于昏黄的灯光下，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而那些记录了我青春年少嘻笑怒骂的日记，也不知何时散落在了岁月的尘埃里，遍寻不见。虽是憾恨不止，却又欣喜有些沉淀沉积的记忆它没有随时光的流逝而消失消亡 ！

碰到老五那厮，是孩子们放寒假的日子。

我裹夹在接孩子的人流里一边拥着一孩子步履匆匆。却是听到有人清晰的喊我的名字，回头，却是一张怎么努力也想不起到底是谁的陌生的面孔，他也领着一个小孩。我迷茫而尴尬的不知所言。

他指着我臂膀下的两宝，意在问我，我说：我家老大老二，随口也问他带的小孩：这是？。。。。。。

他说是老四的。于是心中有了疑惑，难道是老五那厮吗？可怎么又一点都不像呢？想问：你是老五吗？却怕问错，终是没敢张口，就这样没再言语匆匆散落人海。

我问儿子认不认识他带的那个小孩，儿子说不认识。这个人是谁？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天。石牌就这么指甲盖大的地方，能是谁？

想起暑假时碰到一老同学，说她嫁在了王龙，当时还顺口问过她可否认识老五，她说老五是她老公的兄弟。于是打电话问她老五是否在老家。却是兴奋不已的知道她老公居然和老五是亲嫡嫡的兄弟。还说老五曾向她要过我的电话号码，但当时因为她手机坏了换了新手机，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丢失了。也证实了那个人他就是老五那厮。

真是红薯加猪头啊！我在心里暗骂，要是你说你是老五，我岂不欢呼雀跃一拳捣过去了！二十多年不见了呀！

二十多年前的岁月是单纯而又快乐的。即便偶有烦恼，也是在学古人为赋新词强说愁。

那时我随四爸去千里之外的保定。同四爸去老乡家串门时有幸认识了几个同龄的老乡，年龄中老五是大哥级的人吧。初到异地的新奇，夹杂着对家的思念常让我夜不能寐，闲暇之余经常会领了四爸家年约三四岁的小妹妹去找老五他们玩。

那个时候，老五也是随了他的哥嫂在保定给他们帮忙，他哥嫂在一个部队的后勤部开了个豆腐房。

去的时候经常是他还在干活，他的活计仿佛很多，熏豆皮，划豆腐丝总是没完没了。

嗨！老五那厮

熏豆皮，是一件很折磨人的活计。先是把豆皮折叠好，然后用线绑好一头一尾，然后整齐的摆放在特制的铁丝网架上，铲一锹锯末撒进大铁锅里，然后放把摆好豆皮卷的铁丝网架放进铁锅，盖上盖，“啪哒”一声，打开鼓风机，灶煻黑色的碳放出红色的火苗串出灶门。待时候一到，揭开锅盖，狼烟四起常惹的人双目泪长流，然后赶紧再翻个面再熏，哈哈！熏死个人了。

嗨！老五那厮

至于豆腐丝，那个时候还没有专门切豆腐丝的机器，他们多是将一把美术刀片进行改装，然后拿一把铁尺子压在豆皮上，然后刀以尺子为靠，一刀一刀切下去划下来，最后提溜了留下的把子，一抖，一卷，清汤挂面般舒展开来。

他们在外间忙活，而我就在他们被称为狗窝一样的宿舍里随意的翻阅一些他们常看的书籍。居然是一些诸如《易经》，《周公解梦》《万事不求人》，《算命不求人》，《生辰八字》等等的书。于是心中顿感神奇不已，还发现老五那厮写的钢笔字好帅，还有一手漂亮的小楷行云流水。

老五那厮很斯文，听得他说话，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孔乙己（我窃笑）。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而老五大概就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做豆腐而唯一喜欢看掐指一算之类的书的唯一的人（我又窃笑）。孔乙己因为喜欢满口之乎者也，又因为他姓孔，别人就从描红纸上“上大人孔乙己”这话里，替他取下绰号叫做孔乙己。我觉得他有点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只是说他喜欢文绉绉滴来几句之乎者也而已。虽然他没学孔乙己对柜里说：温两碗酒，来一碟茴香豆，然后排出九文大钱（老师教的说排要重点读，窃笑）。虽然他没有沾了水问，你知道茴香的“茴”字有几种写法吗？有四种呢。。。。。。

哈哈哈哈！

老五说话一字一顿有板有眼，而我恰好相反，我每日里总是嘻皮笑脸嘻嘻哈哈说话像放鞭炮噼里啪啦，如若碰上我去时他正聚精会神埋头苦干活，我必定会突然滴从门后跳将出来，“嗨”的一声使劲在他后面吼一声地动山摇，或是给他后背排山倒海递一掌，其实总也吓不到他的，他总是一副泰山崩于顶亦无动于衷的淡定，只是温和的笑笑，像个邻家哥哥。

后来混得很熟悉了，老五那厮会神叨叨的说会算命，现在倒是忘了是否给我算过。只是记得他要我把手伸出来让他看，他说他会看手相，我告诉他我的手心有颗小痣，他说不信，非要看，于是就在我手心那颗痣上用指甲抠了又抠抠了又抠，一面嘴里念念有词：手心长痣，不得了呀！聪明人呢！恩，不得了不得了，唉！要是长的是颗红痣那就更了不得呀！那几近夸张的样子极大的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那时，突然觉得老五可爱极了。而他那两撇与年龄不相称的小胡须竟然栩栩生辉起来。

春节回老家过年后，在老家呆了小半年。其间，老五的一个朋友常来找我，想来多是因了老五在他耳边对我的吹嘘，老五颇有撮合之意，那时正直青春年少，清高自傲，有些愤愤然。于是挥笔洋洋洒洒的一通声讨，第一句话就是：老五，请你以后闭上你的乌鸦嘴......尔后收到他的回信，居然是竖写的文书也（我仍窃笑）。

再返保定见到老五后他第一句就问：你说我是乌鸦嘴？你说说看来，我到底怎么乌鸦嘴了？引来了众老乡的满堂哄笑。

返保定与他们的重逢还是亲切异常。那时候年纪小，总觉得有梦想，很想学点什么，于是就利用晚上的空闲去报了名去学电脑。于是日子充实起来，还是会经常找老五他们玩去，五笔字根表就是在一来一去的路上被我背的滚瓜烂熟。好几次匆匆从他们那顶着路灯去上课时，老五都会提出一辆自行车自告奋勇的要送我，于是，我会欣喜的一路铃铛。我匆匆忙忙跑进有暖气的教室上课去了，他却还要骑很远的路顶着北方的冷峭回去。现在想起还是会温暖不已。

老五很懂事，那年，忘了因何事跟四爸他们起来嫌隙，想要回老家。与老五说起此事还愤愤不平。老五故弄玄虚的说：你写两个字，我给你算算，看你是走得了还是走不了。

于是听了他的，疑疑惑惑的写了两个什么字，老五故作玄虚的拿笔在纸上算了一气摆弄了一会，很是武断的说：你是走不了的。那时我倒是不信了他这所谓的算命，几声冷笑后说：你看我是走得了还是走不了！老五却又意味深长的悄悄对我说：你四爸是个苦命的人啊！结果，那次我是真的没有走成，本已提了行李走出门去，四爸生气的躺在床上不言语说是胃疼，也许多是被这个中途嚷嚷着要走的撂挑子的人气的吧！走了一段路，想起老五说我四爸命苦的那一声叹息，终于还是返回去了。于是皆大欢喜。又过数日，去找老五他们时，老五一脸得意：你看，我说你走不了吧！想来那时还是听了他诸如兄长的劝阻吧！老五总是聪明的吧！我笑。

日子就这样向前向前。春节回家，我们浩浩荡荡的老乡一起回家，在火车上无休止的打扑克牌，那日下火车后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客车，人多的推攮不动挤的透不过气来，因为晕车，我几欲呕吐，老五说：晕车是吧？掐住虎口就好了。我根本已无力答话，他却已帮我掐住了。他继续和别人谈笑风生，我晕晕乎乎不知何时到了家。总之，那次是没吐出来的。（现在都有一个习惯，只要一碰上晕车，我就躺着闭眼掐住虎口，是否有效我不知晓，反正从来没吐过倒是真滴。哈哈！甚至还教别人这个方法，嘿嘿！）

后来好像正月初几，老五骑着一辆破自行车立在我家门前喊我，我叫他进来玩他却又腼腆的不想进，于是我说正好我要到江边去挑水，就让他跟我一起去，还在河边坐了一阵子。挑水歇息时我说，看我挑水这么累也不帮个忙。谁知他说了一句到现在想想还忍俊不住的想笑但又能憋到内伤的话。他说：不能随便帮女孩子挑水滴，要不然人家说了不好听的云云。

        再后来，老五的那个朋友来找我说老五就要结婚了，约我到时一起去赶他人情。我倒是惊异他居然没告诉我没请我吃糖，暗骂几声没意思。结果等老五结婚那日，一面气愤老五的不给请柬，更多是不愿随便与一男孩共同赴宴唯恐有流言。唉！现在想来还憾恨不已的，我那时也太小气了吧！后来听说老五又去了保定。再后来就失去联系了。

每次路过老五家旁时我都会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在家呢？而提起保定，总能勾起我二十多年前的记忆，而关于保定的记忆却又与老五紧密相连。到广州后收到老五的短信问我走了没，我说已到广州好几天了，他还遗憾的说没碰到人呢就走了。我说我和我家邵师傅一起去找老同学了，原本想和你好好聊一聊的，结果你老先生在麻将场上，不敢耽误你发财啊！后又通过一次电话，多是我不断的在问东问西，他依旧慢慢悠悠的回答，还有好多想问的还没来得及再问，却是又要开始忙碌了。觉得内心快乐无比，静下来时居然感觉到记忆如洪水泛滥的真切。

嗨！老五那厮

我是一个念旧的人，儿时纯纯的伙伴我一个都不愿丢弃，不关乎金钱，不关乎地位，不关乎身份，不关乎是否成功，我只是用我的真心去想念。人总是需要一些温暖的，哪怕是一点点自以为是的纪念。而有些儿时的伙伴因了性别使然，始终有所顾虑，只是唯愿幸福健康快乐吧！想念不联系，关注不打扰。给自己留一点点温暖在心里，任何时候都可以一个人偷偷窃喜。写到此处，结束。最后送给我亲爱的朋友们一句别人的感人的话：因为我不知道，下一辈子是否还能遇见你，所以我今生才会，那么努力，把最好的给你。＿＿＿＿友情也罢，爱情也好。

嗨！老五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