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二哥荣辉
今年九月中旬,荣辉哥腹绞痛,一向节俭的他以为只是普通的肠胃不适,在楼下药店买了两粒止痛药吃过之后,见症状缓解,他又继续去上班了。这期间,他带病参加咸宁市文代会,为咸宁市文学艺术事业出谋献策。然而一星期不到,新的一轮腹绞痛再次来临,进食吐呕,再吃肠胃药和止痛药后,发现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在妻子的再三劝说下,他请假去了通山人民医院。住院一周,检查后发现胸腔有大量的不明积液,胰腺部有肿块,县医院建议往省院进一步检查。
大湄港9月26日,文联工作的友人送他转院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院方立即收院,经全面检查后,确诊为胰腺癌。住院半个月,每天的医药费五六千,在沉重的医药费面前,他去海南投靠姐姐和哥哥,以期尽量减少医疗费用。
“跟我走吧”纪念照病危之时,他仍旧挂欠着他那尚未完成的中篇小说收尾,祈祷三亚的气侯能够给他一线煦光,完成心中的心愿,如果还有时间,他还想整理好他几十年在文学路上的心血,出一本集子。然而此时,在沉重的医药费面前,他那本不宽裕的家庭经济陷入了困境,他将面临着随时停药的生命危险。如果您路过看到,请伸手您爱心的双手帮帮他,为延续他的生命而接一把力……我是哽咽着在众筹平台写完这段《请接力,为延续他的生命……》的,不足七百字的发起词,纸巾湿落了一地。
“跟我走吧”纪念照二
2016年9月26日,我与三哥杨道幼、嫂子湘玲一起陪同荣辉哥去武汉同济检查,才一个多月不见,辉哥消瘦了许多。在同济斜对面的粥王府,我们四个人点了两煲粥,辉哥吃得很少,他说吃多了就想吐。提及他的病,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都是喝酒惹的祸,几次喝醉,都以为年轻身体好没当事。转头对一旁的三哥说了句:老三,以后酒你要少喝。又转向我:妹啊,你来武汉个把月了,还好喽?习惯不?生意么样咯?一如既往的关心,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到温暖。
“跟我走吧”纪念照(白崖山)办好住院手续的第二天,辉哥嚷嚷着闷,让我再去时,带些中短篇小说给他看,我欣然应允。文学的魅力着实不小,辉哥病床上仍抵挡不住!一旁的嫂子已红着眼别过了头,在我来前,她打电话给我:建英,检查结果出来了,我真的好迷茫……在我见到辉哥前,嫂子悄悄把我拉至走廊,告诉我辉哥患有肝硬化,最要命的是穿刺、细胞病检单上的“疑胰腺Ca”,这四个字让我触目惊心,后背泛寒!
“跟我走吧”纪念照(眺富水)当辉哥悄悄问我:建英,我到底是么病啊?你嫂子神秘叨叨的每次都说结果没出来,都几天了怎么还没出来呢?她测鬼。我急啊妹,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么病嘛。看着他一脸急切地望着我,我心如刀绞,也故作神秘地望着病房外的嫂子悄悄告诉他:是肝硬化,嫂子怕你担心就没说。我看到辉哥明显松了口气,他说:是肝硬化啊!呵呵,我还以为是么癌症呢!肝硬化是可以稳定治疗的,以后真得戎酒了。我点头,借口上厕所,在洗手间里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跟我走吧”纪念照(星星竹海)从同济医院走路返回汉中街,三个红绿灯路口我差不多都是恍惚穿过,几次喇叭声在耳旁刺叫,过往的司机无法理解这个冒失的女人为何泪流满面,但我不能不懂胰腺Ca背后的恐惧!
“跟我走吧”纪念照(泰和园)三、
我是加入通山作协那年认识荣辉哥的,至今六年。
光辉哥画室那时候,我的写作题材大抵以城市为主,多以下沙南为背景构造漂泊异乡的小人物小故事,虽能发表,但无多少建树。偶尔也会涉足到一些乡土小说,记得第一篇《泛黄的棕叶》发在《北京日报》后,荣辉哥第一时间在QQ发来祝贺,完后他说:妹,你笔下的情感很细腻,有女性的特质,把握得到位,继续写,继续往大刊上冲……
咸宁女协(富水湖)发表在《打工文学》的乡土小说《五月槐花》放在朋友圈后,收到辉哥的留言:妹,你写的乡土味很正,涉写的方向也是正确的,写好一方水土,你就写就了整个世界,继续加油,以这个方向走,哥虽帮不你什么,但哥看人看事的眼光不差,坚持走,你会出头的……
(桂花镇)经他鼓励,其后几年我尝试着写了《喊魂》《招魂》《深情》《两只狍子》《夜魅》《最后的秧歌》《年关岁末》《橘子熟了》《酒娘》《猎情》《摸秋》《镜子》《故事里的事》等一系列乡土小说,这些篇章在国内外多家报纸、杂志发表后又被多家选刊转载,其后入各类年度选本,入中、高考试题……每一份收获,我都收到了他第一时间送来的祝贺以及鼓励。文学之路是寂寞的,需要很多次失败的尝试才能成就一次的成功,所幸这条路上还有这份细微的惦记与关注在,于我是福!
“跟我走吧”纪念照(星星竹海)2014年,因为儿子,我正式转让了深圳的三家店铺,返回老家通山开始我的陪读生涯,因为共同的爱好,我们一帮文友建了一个微信群——“跟我走吧”。每逢周末,我们这群文友以脚底板丈量通山山水,以文字之笔绘描通山风情,健身的同时也丰了笔耕。每次“吧”活动,辉哥都是义务联络员,也因此博得了“吧笼”美称。通山人年节做粑粑,没有粑笼可不行,而辉哥,也是吧里缺不可少的“吧笼”啊!我与他的交道,自此多了。2015年我生日那天,与辉哥,三哥,泉姐,清风姐,丽明几个正式结拜异姓兄妹。
“跟我走吧”纪念照(卢胡崖)最难忘记的还是今年春上,摩托车一次雨中爆胎,我把瘪了胎的摩托车置在兴业街路口,想着一会还要接女儿放学,最近的修车铺还有一段路,滂沱的大雨,摩托车没有锁又不能随便置在路边,想到这,我心里直犯愁。辉哥看到后过来了,他冒着大雨,虾着腰,推着瘪了气的车后轮,吃力地往修车铺走,我在后面喊:辉哥,换胎的钱给你。他头也不回地应我:自家兄弟姐妹的,给么钱咯,站在那莫动,淋湿了要感冒的……自己虾着腰淌着水高一脚低一脚往前走。那背影,深深地烙在我的脑中,至今不忘。
“跟我走吧”纪念照(雨山)四
写完那则众筹词到发起众筹,我是抱了很大希望的。因为南林也有位胰腺癌晚期的病者,做过黄疸搭桥手术后,以中药保守治疗,至今五六年过去,年近七十的徐大伯虽消瘦,但是精神矍铄,不知内情的外人,很难把他与癌症病人联系在一起。
辉哥摄影如果荣辉哥在海南的医院做完胃搭桥的手术(因他吃东西会吐),吃下的东西不再吐了,身体可以吸收了,再经过中药的保守治疗,说不定也能创造奇迹的。我是如此的坚信。
“跟我走吧”集体照(鸡口山)众筹平台过审后,作协王运木主席和袁玉英大姐拿出了他们的退休金;倪霞与慧心两位姐姐跟着热烈响应,并发动身边了的亲友;夜深了,馥泉姐还眯着本来就高近视的眼睛,在众筹平台上为善友复帖;张长征大哥也是逢捐致谢;袁达柒大哥摇着轮椅从大畈送来善款;远在咸宁的安国兄,清风姐,成丽,何金岚等兄弟姐妹在四处呼吁,通山作协的文友通过不同方式送出一笔笔爱心,很多素不相识的善友加入其中,伸出援手并呼吁,只为帮辉哥的生命延续一条绿化通道,四天时间,爱心捐助33420元,解了辉哥的手术费之急。生命是可敬的,感谢每一个尊重生命的人!
桂花镇五
然而,胃搭桥的手术失败了,中药保守医治的方式也只得宣告失败!嫂子发来的图片中,有医生忙碌抢救的,有辉哥形容枯槁坐在轮椅上的,还有骨瘦如柴躺在病床上的……
三亚医院2016年11月6日,在海南治疗了一个多月再无希望的情况下,已滴水不能进的辉哥转回了通山医院。通山文友圈召开了临时会,为辉哥筹备出书。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转回将意味着什么——辉哥的生命,所面临的只是一个等待的过程。
2016年11月7日,我去看辉哥,他让嫂子拿出他在海南抽空写下的诗,笔记和改稿大纲,这个可敬的诗人/小说家,生命最后时刻,仍然不辍笔耕。
通山医院11月9日,辉哥的状态特别好,他和我聊了他的小说《细朵》《散入城里的麻雀》两个中篇的收尾,商讨情节如何开展,如何突出主题,也提到了海峡两岸的征文赛,请我帮忙多关注,这是自他返回通山后,说话最多的一天。当我以为他的情况能创造奇迹好转时,第二天他吐得相当厉害,插在鼻子上的鼻管多次挣脱,主治医生再次悄悄把嫂子叫到了值班室……当嫂子向辉哥把真实的病情和盘托出后,他非常平静地叹了气:我早猜到了!有空帮我叫建英来吧!
那天,辉哥断断续续的说,我断断续续地记:
整理与口述我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休息过,没想到这一躺就起不来了!自患病后,从通山到同济,同济到海南,海南又转返同济,最后在我的要求下转回通山……一个圈的寻医问药,还是回到了原点!
昨天,妻子对我说了真实病情——胰腺癌晚期。我非常平静地叹了口气。在一路求医的过程中,我曾无数次问过她,我是么病?她一直骗我,说不知道,医院的结果还没出来。妻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是故作轻松的笑,但我常见她在洗手间磨蹭半天,出来时,脸上尽管还在笑,但眼睛多数是红的!而身体是我的,我能隐约猜到最后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我再也无法与妻白头!快到……来不及亲自来整理自己这些年呕心呖血写出来的文字了!
抢救感激通山文联方如良主席、杨道幼主席、作协王运木主席统筹;感激为我作序的金戈老师,写评论的马竹老师;感激为我收尾、整理小说全集的建英老妹,杨道幼主席;感激为我收集、整理诗歌的冰心老妹,李云石老兄;还有为我集子的出版操心的双河、安国老弟……
省作协申请我还想感激在我病中为我四处奔走的兄弟姐妹们,为我入省作协证操心的清风妹子,一次次来医院看望我的友人,为我众筹医药费的同学、同事、文友、以及很多素不相识的朋友……我要感激的人太多太多,可我已经无法站起来当面向你们一一道谢了,这份情意,今生终究是欠下了的,唯愿不久之后的某天,文集面世,那将是我的重生,我的感激和祝福,永在!
省作协申请那天,辉哥断断续续说完后紧握着我的手,眼睛盯着我:妹,拜托你了!随后轻闭上眼,有泪滚出他的眼眶。我同样泣不成声。
十二月的第一天,我结拜的二哥陈荣辉走了!
辉哥他以另一种方式活着——自《狗事》获2015年首届海峡两岸文学大赛铜奖后,他的《大朵》今年再次入围该赛,他的小说集在地方文联的支持下,也将面临出版,他的诗集也在冰心的帮助下整理完全。
获奖证书(奖金一万)活着是一种责任,活着也是一种修行,在生命的长河里,疾病是最大的小偷,相遇与决别不由人来选择,在这条长河中,我收获到了来自辉哥的友谊,又被疾病掳走了这份友谊,我憎恨疾病,但我感恩岁月,感恩相遇,感恩生命的长河中曾经有你,致敬辉哥!
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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