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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投行面试的那个早晨，肖川很不情愿地穿着他刚求着目前资助在某宝上买的最大号的西装、西裤还有衬衫。肖川的身材确实十分匀称，某宝乡镇企业家风格的西装，给肖川穿上了，就活脱脱成了中环精英的感觉，一双大长腿，再搭配一口标准的纽约口音英语，简直是贼啦帅。

肖川要去面试的公司，在陆家嘴地铁口出来右转的一栋高层塔楼里，那门口停着各色奔驰、宾利，底下卖着DIOR、ISL的牌子。一进去，肖川便一阵眩晕，大理石的地面、天花板蹭蹭发亮，顶上的水晶灯折射着外面进来的阳光。

顺着高区电梯，到了第46F，一出电梯口。安国证券的大字映入眼帘。

“您是来面试的吧，跟我来，会议室先等一下。”同样漂亮的HR小妹妹十分熟练。

肖川走过办公的地方，办公室几乎没有人，每个人一个小小的办公桌面，上面除了一个名牌几乎空空如也。会议室倒挺豪华，木质的凳子，坐着就是舒服。重要的是从落地玻璃窗看出去，浦江两岸一览无余。不过这不重要，因为这即将是肖川今后三个月里唯一一次能看看这一线江景了。

过大概五分钟，进来一个短发男人，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脸上坑坑洼洼的，脸色灰暗，穿着一袭短袖白衬衫。

“你好，我姓刘，我也是博思的，就比你大不了几届，我看了你的简历，觉得挺好，明天就过来实习吧？”

肖川一阵懵逼，这也能算是面试，本来还想用昨天查了一宿的资料，大谈国内经济形势，银行业改革，投行行业的前景blablabla的。

白衬衫男人仿佛一眼看穿肖川的心思，“我们项目组今年项目非常多，现在急缺人手，好好干学弟，争取留用，这里待遇很不错的！”刘学长说着说着，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流露出一股神秘的微笑。

面试大概也就两分钟，然后肖川就回去了。看在这一线江景、学长的面子、还算可以的实习待遇，最重要的是，美丽的HR妹妹上，肖川还是决定明天就来实习。

第二天，肖川照样穿着笔挺的西装来了公司，但发现他很快就没有机会穿了。肖川被派到北通市的一个造船公司项目上去。公司的工厂在码头边上，旁边就是火电站大烟囱。公司特地为这些投行精英特辟了一个贵宾会议室，有一台98年产的春兰空调。为了来回路上方便，肖川住在工厂旁边的一家“高档”酒店内，算是刚好达到了锦江之星的标准。

忙乎两个月后，肖川终于回到总部，接着就被派往徽京市郊区50公里远的一个环保公司里做材料。

六个月很快过去了，肖川在总部的日子不到一只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办公室几乎空空如也，更无暇欣赏HR妹妹的美颜了。肖川前前后后忙了大概两个IPO项目，三个债券项目，既欣赏过凌晨两点徽京郊区的美景、凌晨五点繁忙的长江口日出，也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以120码的速度飞驰过、在飞机上打瞌睡被空乘叫醒。

安国证券的留用流程是总部统一管辖的，所有校招名额均是通过实习生选拔得到的。刘老板自然把肖川的名字写在第一个推荐上去了。

夏末一个天气沉闷的傍晚，快下班时刘老板出差赶回来，看到肖川也正好在办公室，就拉着他一起去了楼下一家人均三百的粤菜馆。

刘老板点了一些好菜，一些酒。吃着聊着一些出差做材料的事，顺便问问CPA准备怎么样了，再聊聊老板当年找工作的趣事，很快就酒过三巡了。忽然，刘老板说起了留用的事情。

“对不起，小肖，总部批示下来了，你没能留用。其实是我推荐的人都没能留下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上面反映了好多次。可上面对我们项目组仍然是三缄其口。诶，我们公司就是外行人管内行人。小肖，你千万不要泄气，你很优秀，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肖川心里一阵莫名的难过，但也是喝多了，被感染了，好像也就麻木了。那时的肖川恐怕还不知道VIP的威力有多大，也不知道一个投行老司机的演技有多逼真。

虽然实习了六个月无疾而终，但这六个月安国证券的实习经验还是轻松为肖川争取到了江常证券的房地产行业研究员的实习机会。只不过江常证券的研究所一如越博与信中争取研究所并称上海滩三大不要命的地方。江常在这里是深深体会到了，不过他毕竟奇迹般地坚持了六个月，比08年地震废墟下等待救援的人还坚强。可喜的是，再过3天，就能出留用结果了。作为组里目前留下来的发表研报最多的实习生，肖川可是信心满满。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肖川女朋友汪雨却直直地来闹分手。再过一个星期，就是肖川26岁的生日了。真是没想到，过个生日的前夕，却是那么的不太平。

肖川自信满满地认为，凭借他过人的魅力，都能轻松化解汪雨的突然袭击，甚至在重归于好后在床上猛烈地满足汪雨，是她更爱肖川。

不过，这次事态却并没有如他想得那样。发了安慰的信息过去，没有回音；通电话，无人接听；偷偷询问汪雨室友，也音讯全无；最后使出了绝招，咬牙买了一大捧玫瑰，站在汪雨寝室楼的门口，呼喊汪雨的名字，然而只是被过路的女生各种白眼罢了。

到了晚上，事态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那样，急转直下。汪雨在说了分手后，无论肖川使出如何的绝招，并没有给任何回音。然后肖川忽然发现他的微信号被汪雨拉黑了。肖川一下子倒在了椅子上，抬头看着窗外的黑夜，这真是一个最漫长的一天。

在一旁玩了一天游戏的李比亚似乎并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傻，他似乎如基因测序般精准地发现了肖川的问题情绪，于是突然停下手上的游戏，

“走，一起去吃烧烤吧，门口那家自助烧烤，我有他们家的代金券。”

肖川麻木了，似乎没有从悲伤中反应过来，因为这失恋恐怕来得太突然，不过他却毫不犹豫地跟着室友。

烧烤店里，人声鼎沸，聚满了周围几所大学的大学生，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饿狼般，吃得一脸满足。男人的悲伤往往用酒精与调料来化解。台上放着六瓶啤酒，外加重辣的烧烤，这正符合失恋中需要自暴自弃的肖川的心情。

“你说我，还有挽回余地吗？”肖川喝得已经有些模糊了。

“诶，我一直观察你，我觉得你和汪雨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配不上你！”李比亚果然一贯地直率，

“汪雨，我很早就打听到，她跟一个一米七左右的土著很亲昵。那小子好像都不用工作，据说家里光拆迁加上投资就有二十几套房，穿的个一身潮牌。你知道我怎么知道他的，他经常来咱们学校打篮球。他打篮球的时候，汪雨经常出现在旁边。据我一个兄弟说，他还撞见过汪雨和那小子在隔壁学校一起跑步的。那时你可能还正在加班呢。其实我觉得汪雨之前就一直跟好多男生暧昧的，不过我觉得你那么大的魅力应该能轻松搞定她，没想到现在的女人还是那么地现实。”

肖川听罢，竟然没有感到那么地悲伤与愤怒了。其实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在本科谈的那个，基本也是按这个套路分手的。肖川的初恋，是一个东北妹子，同样肤白貌美大长腿，在毕业后选择了留美深造，也同样地在一个月后抛弃了肖川。

羊肉、牛肉、鸡翅，肖川只能化悲伤为疯狂地吞食。而吃再多，恐怕也达不到李比亚的平常食量。俩人几乎没怎么聊天，光顾着疯狂吃肉了。

饭毕，胃撑，李比亚提议去酒吧玩玩。肖川从未去过酒吧，此时不论是好奇心还是心境都不能阻挡他去那个神秘的地方了。

话说肖川的室友李比亚，可是个比肖川还要传奇的人物。

李比亚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硕大的脑袋下挺着一个中年人的啤酒肚，戴着一副猥琐的黑框眼镜，来自博思大学隔壁的一所工科大学里的王牌专业。不过据李比亚说他读大学的时候基本没读过书，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礼拜挑灯夜战，绩点也是刚刚好达到毕业的要求。后来在考研之前的三个月，李比亚突然在寝室大喝一声，据他说打游戏打得烦躁了，把电脑重重摔在了地上，然后开始拾起考研的辅导书。李比亚考的是肖川所在的博思大学经济系，他的同学都等着看他笑话呢。不过就在这奋发图强的三个月后，李比亚竟然一鸣惊人以全系第三的分数成为了肖川的室友。开学之后，李比亚更是开启了养生模式，上专业课基本没去过，去了也是拿出手机看小说，幸而他选的导师也是全系最水的一个导师，基本不怎么管他。而研二一开始，李比亚就更加养生了，整日窝在宿舍打DOTA，当然还有一个看着像打牌的游戏，简直就像个职业选手。肖川对于李比亚的生活方式深感担忧，不过看在李比亚常年给他信用卡用的份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内心有些许不安。

在“老司机”的带路之下，借着吃好烧烤身体里散发出的热气，肖川和李比亚一路向南走在零度左右的天气里。李比亚当然认识酒吧的位置，据他说在离学校不到500米的地方。可是肖川走了好久都没怎么发现，路边的店基本都已打烊，漆黑的一片。

突然，在一个空寂的广场上，李比亚指着广场底下的一个小门说，“到了，就在这儿。”

“不会吧，这个地儿看着不像有个酒吧的样子，都那么冷清。”肖川很惊讶。

“我说你还是太naive，谁开个酒吧夜店还那么高调的，告诉周围十里自己开了个酒吧的。”

片刻之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俩人便走入了全副武装的保安把守的那扇小门。

就像进入了水帘洞一般，门后面是另一个世界。幽暗的灯光下，摆着几张小桌子，大概刚好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样子。不过坐在桌子旁的人很少，大概也就一桌的样子。

“这酒吧看着很冷清啊，我们是不是来的时间不对。”

“你不懂了吧，现在只是赛前热身。”

片刻之后，从左上角走入一个幽暗的甬道，拐个弯然后看到一条通道，走到尽头后，肖川感觉就像是坐火车穿越了长长的隧道一般，更像是伽利略第一次把望远镜对准天空所看到的，一个前所未见的疯狂世界赤裸裸地铺现在他面前。

“看，这才是夜店，好好享受吧。”李比亚突然嗨了起来。

声音几乎听不见，耳边是隆隆地带着强烈节奏的电子音乐，前头是一个巨大的幽暗空间，里面数不清有多少人，都只是一个个模糊的黑影。只在顶上五颜六色的探照灯扫射下来的时候，能看到他们脸上如痴如醉的表情，和弥漫在场地里的各种烟雾。肖川跟着李比亚穿过极其拥挤的人群，来到了吧台，终于能近距离观看这些嗨的像吃错药了的人们。人群中有男有女，基本都是青年，大概有一半左右是外国人，当然是黑白黄各色人种俱全。女人们基本都化着浓妆，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基本以连衣裙和短裙为主），周围围着一群男人，在跟着节奏尽情摇摆。吧台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的，基本都是外国人，有男有女。这群外国人男的基本都是肖川差不多的身高，女人则颜值亮丽，身材也是凹凸有致，肖川看到其中一个屁股差不多都顶上李比亚头的大小了。

吧台里一个身着笔挺衬衫、戴着领结的小帅哥凑过来，李比亚熟练地把嘴巴凑到他的耳朵上，然后手上笔画了几下，小帅哥便心领神会。

“就我给你点好了，先来两瓶whisky，今儿个这几种酒畅喝，我们一定要嗨！”李比亚仿佛如久经沙场的战士嘱咐刚入伍的小兵一般。

自诩为学霸的肖川来到这个如此奔放的地方，还不是很适应，总感觉不像自己的节奏。直到两杯灌满了冰的whisky来了之后，肖川和李比亚一干杯迅疾一饮而尽。接着，他们每人又干了两杯伏特加鸡尾酒和一杯啤酒。

对于肖川的那点酒量来说，一杯酒就足以让他脱离书生状态，四杯酒下肚直接让他挂进四挡，直接起飞。肖川感到忧愁正在飞速远离他，眼前的美腿越来越性感撩人，平时缜密严谨的思维在逐渐消失，耳边的音乐也在消失，只剩那动感的节奏。

肖川的身体已不受控制，按耐不住到中间的舞池中跟着大家的节奏开始跳舞。这种动作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一种“广播体操”，一群人跟着台上的那几个人做着一些扭曲的动作，就像一种宗教崇拜仪式一样，跟着音乐，不如说是一种节奏，完成一个自我陶醉的过程，做着哪些看似杂乱而又整齐划一的动作。

肖川不知嗨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跟着旁边的一个长得像汪雨的美女跳了好久，在她身边一直蹭着蹭着，而那美女似乎也十分乐意。后来肖川又喝了几杯鸡尾酒，然后再到舞池里跟着节奏摇摆，最后似乎连节奏也听不大清了，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美腿和那一张张饥渴的脸。

到现在，肖川恐怕也只记得那天后来他仿佛躺在了一张桌子上，然后走出场地的时候，看到长廊上一个个喝醉酒的人，要么扶在墙上，要么索性就坐在了地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醒来的时候，肖川发现自己睡在宿舍的上铺，满身的酒味，天已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