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是胎带的乙肝,读书时我记得是1997年吧。学校统一给所有学生验血,然后班主任拿着名单,很不人道的在全班点名哪几个人有乙肝,那会儿不叫乙肝携带,叫乙肝病毒,十几岁的孩子们能有什么恶意呢。她们自作主张的拿掉前面两个字,一致认为,我有病毒,会传染,尽管老师轻描淡写的说,这只通过飞沫传染,没事的。我的同桌还是立刻表示出了嫌弃,把课桌拖离跟我的保持二十公分距离,那一刻我很尴尬,又很羞愤。从前对班主任的喜欢敬慕那一刻变成了反感,为什么不私下宣布,而是拿在课堂上宣布,同时还有其他几个男生也在名单内。我不知他们心情如何,我只知道我的天塌了内心崩了。
哥哥跟我同岁同班,他也有,放学回家后,他跟母亲说了这个事,母亲立刻带他去了医院(没带我),医生说这个病没法治的,又不致命,跟常人一样,只是吃饭的碗筷分开即可。
从这一年开始,我陷入了无尽的乙肝病毒泥沼里。吃饭时碗筷分开,仅仅是我的分开了(哥哥的没有)。在学校,被所有同学孤立,那个很矫情的同桌每次跟我说话都会抬起小臂遮住自己的口鼻,满眼的你离我远点。于是我直接把自己的课桌搬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无数个夜里,孤寂和难受都裹挟着我,我会死吗?以怎样的一种方式?这个病一辈子跟着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沉默和难堪让我浑浑噩噩的读完了初中,母亲立刻马上安排亲戚带我去广东打工,日子仅仅定在我毕业后10天,我至今记得我离家的日子,2000年6月28号。
我第一份工是进了姑姑所在的纺织厂,进厂只登记身份证即可,半年后工厂开始给所有工厂体检,那时候的体检就是简单粗暴的抽血验血,然后我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工厂门口的黑板上。广东的冬天其实并不太冷,我却如坠冰窟。工友们围拢在黑板上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我像个聋子一般麻木的回到宿舍收拾自己的物品。
这种乙肝病毒还是有一定传染性的,工厂直接开除了我们二十来个员工。我们的统一特征显现就是,大都瘦瘦的,脸色发黄,厂子一但持续加班到十一点,我们就熬的受不了,肝区疼痛汗如雨下,得拿拳头顶一顶肝部才略好受些。
哥哥是男生,进工厂更难,更别说他也有这个病,他只能进那种私人开的小工厂,十几个员工的那种,每天工作16个小时不停打包装箱搬货。母亲对他说,你累就回来吧,妈养你。
母亲对我说:你个女娃子总归好进厂一些,实在不行你进小厂,不用抽血的那种,记得拿了工资赶紧寄回来。她不知道我身体仅仅70斤,加班强度大的话,我受不住。
我只知道,我这种生来如赘物一般的孩子,哪配得到关爱,真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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