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很想对你说……

此刻，正站在前往安徽的动车上，告诉妈妈我要去看她，她还是很开心，直嚷着说不白养我一场。简单朴实的话，一听就是她发自内心的的感慨。

妈妈读书不多，曾经去了几天学校，说是因为头疼便没有再去，每每提起，还是会懊恼自己没有坚持。

对于她没有继续上学的理由，她也曾提及，当时家里姐妹众多，姥姥姥爷共有七个孩子，姥爷是小学教员，教美术，因为不能吃苦所以上班总是缺勤，也因此，后来就丢了教职。几个孩子的学费几乎都免了，但生活仍然拮据，完全靠姥姥学校门口摆摊维持。

妈妈提起学校生活，记忆犹新的还是当时破烂的衣衫和同学的嘲笑，自己跟不上的课程，这些，都并不美好，也因此，她的学校生涯中断了。

中秋节晚上，家族群里的姐姐们发起群聊，大家打开视频，聊起生活现状。尽管好多年没见，彼此问候的时候，又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过年，我们在初二这天都会集体碰头，爸妈带着我们三个，小姨姨夫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我们一起聚集到宝山的大舅大姨家里，轮番拜年。

那时我们还小，姐姐们比我们大十来岁，最小的三姐和银焕大姐，也比我大了七岁。她们感觉我们是小屁孩儿，玩耍时并不是特别愿意带着我们，大概觉得没有共同语言吧。

那晚的聊天，大家提起曾经的小时候，还有三姐做的网络相册，提供正面照片，就可以凹造型，各种发型服饰都有，还有貌似童年的照片。

妈妈看了特别感兴趣，直嚷着她没有小时候的照片，也因此在生了我们几个后，特别热衷于拍全家福，每年过年或者过节，我们全家都会去照相馆拍照，感觉这是仪式感，也因着这份心意，留下了很多难忘的瞬间。

和身边的朋友谈起妈妈，都会觉得她是个活得比较通透的老太太，不攀比，不计较，任何事情都能自己学会妥协个让步。这一点，我远不如她。

无论我带她去了哪里玩儿，远的近的都可以，她都感觉很开心。不管我给她买了什么，即使价钱不贵，她也很知足。对于子女的事，她不会过多询问。你说，她便听着；你不说，即使她想知道，也终究没有开口去问。

一直觉得妈妈的人生有些缺憾，45岁时爸爸就离世了。爸爸在世时，两人感情特别好，听说我们都不在身边时，两人相依为命相互照顾，还背着我们去做手术，爸爸一个人照顾妈妈。怕我们担心，就只字不提。

妈妈因为一直没有工作过，只在家里全力照顾我们。爸爸不在了，她的天都塌了，处理爸爸工亡的后续事宜遇到了很多难处，处处碰壁，就天天哭，哭得嗓子都哑了。我们那时年纪也小，刚刚工作，自顾不暇，对妈妈的照顾也疏忽了。

那时，妈妈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个男人，比妈妈大了十几岁，因为脑子活络，在妈妈与矿里打交道时也经常帮忙筹谋划策。一来二去，他俩也凑到一起了。

对于妈妈的这段感情，我一直处于否认阶段，与妈妈也产生了很多矛盾，博弈了很久。大概我不能在爸爸离开没多久的时候就接受妈妈和别人在一起。

那时的我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只认为相爱就该是一生一世的，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辈子守寡，妈妈却不可以？于是，那时我们母女的关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一见面就吵架，我回去了她也经常不在家，都是和老头儿出去溜达了，不然就是去老头儿家里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导致我离开家来上海的真正原因，又或者我感觉我的力量太薄弱，不足以撑起一个家。总之，那时的我实在倔强，常常陷入自责，还有对妈妈的怨恨。

我出来了，一个人来到上海，留下妹妹带着孩子陪在妈妈身边，常常从妹妹的电话里得知妈妈和老头儿的发展。

妹妹会说起，妈妈再怎么对老头儿好，心里也是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听闻妈妈想和他一起过，在谈到两个人要共同承担生活费时有了分歧，大概从那时起，妈妈就和他产生了隔阂。因为爸爸妈妈一起时，爸爸都是把工资全部交给妈妈，再由妈妈发生活费给爸爸，这样的信任让她体会到一家人的感觉。

妈妈总说，她的退休金是爸爸用命换来的，也因此，一旦涉及到金钱问题，她也会格外小心。对此，我倒不担心她会被骗，因为她知道来之不易，所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昨天和妈妈视频，看到她在卖力地擀皮包饺子，说是包给孙女和外孙女一起吃，对于家里的几个孩子，她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尽管手里没有多少钱，她还是竭尽所能地对孩子们好。

这次弟弟开超市，妈妈居然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两万块钱，要知道我买房子的时候，她主动给我我都没要。对于我来说，那只是两万块钱。对于妈妈而言，那是她需要用钱时的底气。也因此，我不想让她感觉到物质的匮乏。

妈妈一直觉得我是她的骄傲，因为我，她得以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对此，她很知足。而我却觉得我做得太少，每每想到这些，内心就会有些许自责，感觉自己还不够卖力，没有花更多精力去赚钱，不然，我是不是可以给她一个在安徽的自己的房子？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对自己太苛刻，还是我希望给妈妈的人生更多的圆满，她时常会念叨，如果在安徽有个自己的小窝就好了，每每听到这里，我心里总是五味杂陈。

也许我可以换种思路，妈妈老了的时候，我让她来上海和我一起住吧，干嘛非得在安徽安个家呢，又或者妈妈希望每天都能看到我们三个还有下一代，这大概是所有父母的心愿吧。

妈妈，很想问你一句，现在的你，感觉到幸福了吗？

妈妈，很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