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之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陶弘景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屋的暖床上,窗外仍是风雪弥漫,门内却是热气腾腾。
一个面貌皎丽的女子,正倚坐在床边,两手紧紧攥着陶弘景的掌心。
一袭白衣,裙尾覆盖在陶弘景身上,犹如玉色的锦被。
她一看到陶弘景醒来,便赶忙抽出了手,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公子不要误会....小女…不是那种轻薄女子,只是…只是担心小相公的身体受寒,故来以手试试体温。”
陶弘景身体仍是被冻得僵硬无比,他艰难地扭转脖子,环顾四周,发觉这一屋之内,除了眼前这名女子,还站立着数名青年男子,他们的眉目皆是清秀得很,可面色确实僵硬无比。
“噢…这…这些都是我的兄长。”女子怕陶弘景误会,赶忙解释道。女子说完之后,那几名男子也就此走开了。
“哦....没、没事。敢问姑娘,我….我这是在哪儿?”
“是在小女的家中啊!我今日外出拾柴,发现公子在雪中、被冻得不省人事,便赶忙让我的这些兄长把公子抬入屋中,生火取暖、熬制姜汤,好不容易才令公子醒转过来。”
“好不容易?….”陶弘景面有惊惶,“过了多久了?”
女子微微蹙眉:“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而后又掩嘴偷笑,“幸好是醒过来了,我发现公子当时,公子已经成了个雪人…小女还以为…还以为公子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女子刚刚才笑完,忽然间竟又低声啜泣起来,叫陶弘景心中好一阵捉摸。
“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永不敢忘...只是,在下昏迷日久,耽误了许多要紧事….必须赶紧动身。只能等来日之后,再亲上山来报答了。”陶弘景说着,就要强撑着起床来。
“公子、公子....你而今伤寒未愈,外面又下着风雪,怎可轻易下山?不如在我这里休息几日,待小女将公子调理周到后,再下山也不迟。”
陶弘景摇摇头:“我与她人定下约定,而今已经耽搁了许久,又岂可再生延误?”
女子嘟了嘟嘴:“原来是与佳人有约了啊….能让公子心心念念,想必定是个绝色佳人吧?”
女子说完,将嘴巴凑近了陶弘景:“那她有我美吗?”
陶弘景先是苦笑一声:“我连她的真面目都不曾见过,哪里知道她是不是倾国倾城?”
说完之后,陶弘景盯着女子的面庞看去,竟然缓缓怔住了:“不过,定是不如姑娘貌美的,想来姑娘如此绝色,天底下怕是难觅其二。”
女子的脸上泛起红晕,她重新抓起了陶弘景的手,身体微微前倾,凑着陶弘景的嘴巴吹气:“小女美的地方,可不止是这张脸呢。”
“不、不、不…姑娘不可….”陶弘景亦是满面通红,他把脸转了过去,可女子的气息又顺着陶弘景的耳朵,一点一点地,她的话音如幽香一般注入他的身体,勾魂摄魄、直抵心脏。
陶弘景紧张得不停喘气,身子骨酥酥的,在床上不自觉地扭动起来。
“公子,你在怕什么?难不成还以为我会吃了你么?我又不是妖怪…..而且,我还听说了,妖怪都是没有心脏的。”
女子说道此处,笑得更加柔媚了,她把陶弘景的双手攥着,往自己的胸脯上贴:“小相公,你来看呀,看看我的心…看它跳得多剧烈,这里面可有一丝妖邪之气?这里面装的都是七情六欲呐!”
陶弘景伤寒未痊,完全使不上力。尽管双手被冻得僵硬无比,可他仍能感到少女的春心在急剧地跳动,她的胸脯,和自己的心房一样燥热无比。
“….不!竟然不是妖怪?是人….她真的是人…”陶弘景的心中、脑中慌乱无比,他感到一股原始、冲动的血气涌遍全身,替代了神智,叫他完全陷入了迷乱当中。
而那名女子,也不知在何时已然坐在了陶弘景身上,慢慢俯下身子,直到完完全全地贴合在陶弘景身上。
陶弘景走后,黑衣女的目光一直都未敢从眼前挪开….生怕发生了什么变故。
可不过才半柱香的功夫,陶弘景就从风雪中走出来了,而就在他走出来的那一刻,风雪就骤然停止了。
他面色仍是一如既往地清爽俊逸,一边走着一边拉扯自己的衣服。
“拿到药了吗?”黑衣女赶忙跑上去问,迎面正撞见了还在整理衣冠的陶弘景,他的衣服还未穿好,右肩仍然裸露在外。
黑衣女怒中带羞:“你把衣服穿好再和我说话!”
“是你来找我的啊!”陶弘景无奈地摊摊手,掏出一个小口袋,在黑衣女面前晃了晃:“解药已经到手了。我们现在下山,你家少主应该无恙了。”
“这么快?确定没问题吗?”黑衣女仍是放心不下。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陶弘景又变成了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滑头滑脑的少年,从这副轻薄模样的他嘴里说出的话,总是叫人不大放心,“你是怎么拿到解药的?是谁下的毒?是人是鬼?”
陶弘景见她一连抛出六七个问题,毫不慌乱,一一镇定应答:“你家少主身上所中寒毒,要说起来,来历可就大了….”
“什么来历?”黑衣女冷笑一声,心中暗想:“待我查明之后,定奏报主公和师父,请将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千刀万剐。整个大宋国境,上至朝廷命官,下至江湖名士,没有哪个人,是影门杀不了的。
“来历么?”陶弘景皱了皱眉,“敕勒山上、雪山神女你听说过没?”
“雪山神女?这是什么?”黑衣女自信行走江湖日久,可这个名号竟然闻所未,“是人是妖?”
黑衣女联想到翠云峰上诡异的天象变化,唯恐是妖邪沾上了少主的身子。若是凡人寻仇,至多不过杀却了事;可若是被妖怪盯上了,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什么妖怪?”陶弘景笑笑,“装神弄鬼的名头罢了,她自称从小生长在极寒之地,练就一身寒冰真气,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至阴至寒的寒冰真气,凡与其相接者,初时全身战栗,牙关震得格格作响,待片刻之后,全身就会冻结为冰。”
“所以,你的意思是,少主是中了她的寒毒?”
“正是,是她一掌将你家少主打得不省人事。”
“她人现在在哪儿?”黑衣女说,“我去将她追回来问个清楚,看是谁指示她这么做的!”
“早就走了…”陶弘景耸耸肩,“远近都是群山,你去哪里找?依我看,还是先救你家少主要紧。”
黑衣女环顾四周,只见远近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要往雪地里一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当下也放弃了继续追击的念头:“也罢…日后再找她算账。”
“不过…你是怎么让她把解药交出来的?是打赢了她么?可你若是赢了她,为何又把她放跑了?”黑衣女往山下疾驰,解药虽是拿到了,可她心里却是半刻不得宁静,仍然感到此事疑点重重。
“我这么一个弱男子,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陶弘景对着黑衣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不过略施小计罢了。”
“什...什么计?”不知为何,黑衣女看着陶弘景诡异莫测的笑容,头皮竟然开始发麻...
陶弘景不忙着作答,他把镶金嵌玉的发簪从发束上取下,随手往山涧扔去。轻轻摇了摇脑袋,那一头柔顺的头发就顺着山风、飘散在陶弘景身后,在初晨朦胧阳光的照耀下,似流动的云霞,似溢彩的山岚....而陶弘景凭着轻功,在竹叶间腾跃、在松顶上驰翔,简直如同守护群山的精灵,隐匿凡尘的游仙。
“什么计?当然是美男计咯!”
“美…美男计…”黑衣女刚才还看着陶弘景兀自失神,现在听他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心中满是疑问。
“什么美男计?”黑衣女歪着脑袋问道。
陶弘景摊了摊手道:“她看我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便色心萌动,想让我陪她就寝,风流快活过后,就把解药给我。我打又不打过她,唉,只好行此下策咯。”
“什...什么?!!”黑衣女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原本还以为陶弘景有什么妙招,原来竟只是出卖色相。
陶弘景看着黑衣女一连难以置信的表情,淡淡说着:“不然呢?若不是要出卖这副色相,我上山之前何必去沐浴更衣?”
“下流!”
“下流?我为了救你家少主,可是连童贞都失却了呢!你非但不谢,还恶语伤人,真是不近人情…..”陶弘景叹道。
黑衣女听了,心中也略感亏欠….但又不便就此道谢,脸色甚是尴尬。
谁知陶弘景竟又颇不识趣地补上一句:“雪山神女嗜色成性,你家少主论容貌虽然比我差远了,不过好歹也算是一表人材。待他醒了,你可得好好问他一番,看他有没有被那淫女占了便宜。”
黑衣女气的登时便要飞身上来教训陶弘景,可哪知陶弘景在林间穿梭自如,举步生风,翩若游龙,任凭黑衣女的轻功如何了得,始终都是差了几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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