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光一点一点地熄灭,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小下去,暗下去,终于化为灰烬,无精打采地匍匐于干硬的土地上,空余片片呛鼻的烟雾幽幽飘向远方。一阵风来,燃烧过的余烬随风飞舞,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指引着它们去往该去的地方。
这地方叫冥界,我们逝去的亲人寄居的另一个国度。如果有这么一个国度存在的话,希望那里没有老病缠身,没有如丝烦恼,没有苦痛交加。希望与我们阴阳相隔的亲人,每天被仙乐环绕,被鲜花簇拥,被温柔相待。
如果有这么一个国度,寒衣节也许失去意义了吧?我们大概不会这样牵肠挂肚,大包小包地挑选焚烧,为杳茫于三界外的亲人遥寄衣装了吧!
农历十月一日寒衣节,我们小城俗称“十月一,鬼节日”,“鬼”穿冬衣的日子。这一天,我们早早准备好五色纸,讲究的人还会裁剪成衣服的样子,大部分人家把五色纸和纸钱摞好,装在麻纸糊成的大信封里,封好口,写上坟茔所在的大致地址,逝去亲人的名字某某某收。夜幕降临之后,挑选一个空旷的十字路口,就地点燃信封。灰飞烟灭后,寒衣就算送到了亲人的手里。
而在家里,则在火灶上架起铁锅,黑豆黄豆豌豆等各种豆类放进锅里,噼噼啪啪地爆炒。此起彼伏的爆豆声意在惊吓那些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别指望来打扰我们。
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五色纸已经不能满足我们的需求。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早有商家把你需要的准备齐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商家做不到的。我翻看着一摞摞色彩鲜艳的即将被焚烧的物品,心情难以言表。
絮着丝棉的被褥,带着花边的枕头,假两件式衬衫,缎面棉衣,男人戴的瓜皮小帽,女人戴的平底圆帽,软底布鞋和绣花鞋,印有天地银行字样的印刷精美的冥币,就连包装用的信封,都换成漂亮的简易布料印制。一切都在与时俱进,一切都堂而皇之的高大上起来,一切也成为名正言顺的浪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几分钟点燃完成的仪式,如今少则十几分钟,东西多的则要燃烧半个小时甚至几十分钟。我们的悠悠爱意,殷殷缅怀,越来越隆重而华丽。
至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收到与否,本不在我们的能力感知之内,我们的心意送出,余后的日子即心安顺遂。终归化作一阵烟无影无踪,有必要这么铺张浪费吗?寄托哀思的方式千千万万种,这样的铺陈,多少有点于心不忍啊。
爱,很简单 。爱,也很沉重。无论对生者还是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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