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比

“我看你最近有些心事啊”。师傅剔着猪骨，漫不经心的说。

“没有啊，什么意思”，阿树有点茫然。

“就是觉得你不开心”，去骨的猪排裹上面粉和蛋液，像一块浸了水的囊饼：“不打拳的你就像这块猪排一样无精打采”。

阿树脑海中搜索着回答的词语。

“做猪排也要全力投入啊。”

“啊。。。你是想炒我鱿鱼么？”阿树有些吃惊，正在锤肉的双手停了下来。

“hoho，你想走么？”

“没有，没有这个想法的。。。”

“那就是了，没别的意思。我想你可以闲暇时多出去接触接触社会，帮助你找到生活的目标。我的一个朋友，经营着一家拳击俱乐部，现在缺少一个陪练，我想你可以去试试。每天2小时，就当是业余生活吧。”

25岁那年，阿树离开了拳击，在S市的一家西餐馆找了一份厨师的工作。这家餐馆是一家经营西餐的网红餐厅，每天生意络绎不绝。S市北面靠山，南面临江，原先只是一个二线的工业城市，按理不会有很多人喜欢西餐。但是近几年，比特币价格一路上涨，由于S市的电费出奇的便宜，很多外地的比特币玩家在这里投资挖矿，赚了大钱。消息传开，大量海外投机客涌入这个城市，所以也带火了西餐。

而这家餐厅火起来的另一个原因，是旁边的体育馆带来的流量。由于常年没有比赛，为了弥补开支，在政府的默许下，一些俱乐部就在这里举办黑市的拳击比赛。没想到一炮而红，观者如潮，更令人吃惊的是，那些拳手逐渐有了自己的粉丝团，很多年轻的女孩在开场前，像追星一样，涌入体育馆外面等待他们的偶像出场，所以也带动了周边的餐饮生意，每到比赛日，成群的女孩来西餐馆打卡。

师傅所说的拳击俱乐部在一条老旧的水泥路边，两旁是粗壮的梧桐树，一座2层的红砖房屋掩映在其中。这里原先是电厂内部的电影院，但斑驳的外墙上的电影海报早已换成了拳击培训的广告，底楼大门上贴着拳击俱乐部的logo。麻子街，10号，阿树拿出手机导航又核对了一下，没错，就是这里。

吱呀一声，阿树推开大门，一股声浪扑面而来，仿佛爱丽丝漫游仙境里女主掉入树洞一般，阿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高的可以住长颈鹿的大厅被改造成拳馆，十几个沙袋被击打传出的声波共振让阿树感到了兴奋。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光头格外醒目。

“速度！爆发力！打出来！快点！”。

抄着手里的秒表，他不时发出各种指令，那些沙袋的击打声就好像是R&B音乐一般，不时变换着各种节奏。

光头穿着一件短袖衬衫，隐约露出他仍旧发达的上身肌肉。人们叫他宝叔，原先是市队的拳击教练，退休后就开了这家拳馆。

下颌宽厚，身高臂长，第一次见面，宝树就对阿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树将是第N个陪练，为的是帮助明强赢得比赛。

明强，原先是市队的重点培养对象，因为得罪了队友（S市体委主任的儿子），被迫退役。后来去泰国打泰拳，随着国内的黑市拳赛兴起，明强就回来加入了宝叔的俱乐部。对手叫Sky, 出生于S市，年仅21岁，外形俊朗，打法凶悍，而且据说还在上大学，根正苗红，是本地拳迷的宠儿。而明强，来自毗邻北面的W省，又喜欢野路子的海盗式打法，拥趸更多的是江北拳迷。经纪人知道，这两个人的拳赛肯定是一场能够吸引很多关注的德比，必定能够卖出很多门票和广告，所以允诺不菲的出场费。

黑市比赛有一套独特的规则，那就是比赛全靠那些经纪人去撮合。那些经纪人会根据观众的喜好，挑选一些选手进行比赛。

这个城市的拳迷依江而分。江南派的拳迷主要来自当地的“土著”，由于资格比较老，他们自诩为这个城市的正统，看不惯那些外地拳手。江北派则主要是移民组成，他们自诩为“新S市人”，与“土著”格格不入，喜欢那些外来的拳手。近些年，本地的产业逐渐衰败，很多当地人失业下岗，日子过得比较艰辛，拳赛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但是在一些人的煽动下，他们把外来移民看做抢了他们饭碗的罪魁祸首，所以这股情绪发泄到了拳击场上就加剧了两派拳迷的对立。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这场被认为是“德比”的拳赛就水到渠成地定了下来。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比赛，为了增强明强的实力，宝叔特地找了陪练。

明强的陪练并不好当。即使是带着护具，阿树也小心翼翼的用滑步保持着和明强的距离差，避免被他左拳肆无忌惮的攻击。

这个左撇子的可怕之处在于他的右拳力量并不比通常选手小，而且出拳节奏还带有泰拳的痕迹，很不好预判。每次训练他都一点不留情面，甚至有一次把陪练的鼻梁骨也打断了。所以即使宝叔把薪水提升到800/小时，也没人愿意再挨明强的组合拳了。

凭借着拳击队打下的扎实基础，阿树的步伐始终没有凌乱，犀利的组合拳在阿树不断地闪躲，格挡和贴靠下渐渐变慢了节奏。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

似乎是知道了阿树的实力，一向冷酷的明强也主动和阿树打起了招呼。

冲澡的时候，明强问阿树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放弃打拳了。

阿树眯着眼睛，像在拳台上打量对手一样，看着旁边的明强：

“这个本来我不想说”。阿树拧了一把毛巾：“不过既然问起，说来也无妨”。

“主要是打了当时的班支书，怎么说呢，就是看他不顺眼吧。至于为什么会讨厌他，可能支书本来就招人厌恶吧，就像足球队里右后卫是最差位置，道理是一样的。”阿树笑了起来。

那个班支书叫温得福，成绩不错，很得老师宠爱。不过阿树讨厌他绝对不是妒忌，只是讨厌他借着支部的名义积累自己的资本。明明是满嘴火车品格低下的人，却借着班支书的名义让别人把他当成道德楷模，锻炼自己以后在官僚社会上攀爬的能力。阿树委实非常讨厌这样的人。话说回来，可能温得福心里也讨厌家境贫寒的阿树吧。

有一次阿树的班级发生了失窃事件，很多人的手机被偷了。于是老师报了警。温得福背地里给老师打报告，是阿树偷的。那时候运动队的人本来就让人觉得不是很纯洁，加上阿树家境贫寒，很容易让人把他和小偷小摸联系起来。结果他被两个警察带到警局审问了一整夜。

后来才得知是温得福告的密，阿树气坏了。就直接找他对质，两人结果就扭打起来，温得福鼻子上被挨了一拳，满脸鲜血。

“哦，原理如此”明强若有所思。

在浴室昏暗的灯光下，阿树才发现明强的肌肉线条委实发达。由于经常要耸肩和缩脖，颈部的肌肉异常突出，以至于脖子看上去显得很短。从脖子到腿肚，纹了一条漂亮的青龙。唯一有点不协调的是大腿外侧鼓起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以后的日子里，每隔一天，阿树都会去宝叔的拳馆做2小时陪练。随着比赛的临近，明强的拳头似乎分量越来越大，两人的体重相差无几，但是阿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陪练对手在这段时间提升了自己的力量水平，他的肌肉线条更加清晰，而块也明显增大了不少，原先并不突出的核心似乎也有些马甲线的影子了。

这一段的训练效果让明强非常满意，唯一有点心烦的就是自己大腿上的红色小点，虽然打拳的时候没有影响，但是摁上去略微有点疼。本来他觉得这只不过是普通的皮炎或者疹子，就涂了一些药膏。没想到渐渐地这个点越来越大，最终扩大成了一个黑色的脓包。这让明强心里有了些许恐惧。他这种走南闯北的人见识很广，这种情形他也怀疑过是不是梅毒之类的病症，但是他在泰国和女人睡觉还是很注意保护的，所以他也吃不准。

那段时间S市为了开国际峰会正在进行治安整肃，这种疾病不要说他这种在当地有点小名气的拳手，就算普通人如果在医院发现得了类似梅毒的毛病，也会比较麻烦。再说现在医院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传出去，网络上肯定有人会把消息散布开来。

“你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看了脓包，宝叔的眉头蹙了起来

“梅毒倒不怕，万一是。。。”宝叔停了下来，没有说出的话像拧住了水龙头那样，停在那里。

明强心里咯噔一下。

他脑海中不是没有冒出过这个闪念。这几年去泰国打拳的人不少，那边的女孩子对泰拳手非常崇拜，每场比赛后都有女孩等在通道，只要愿意，就能睡觉。明强的身边就有人被查出艾滋的，所以明强一向非常注意保护自己。但是很多人说那边连打青霉素的针筒都带病毒，稍不留神就能感染艾滋。现在想来，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想到这，明强有些六神无主。

“我的意思，你最好做个全身检查，或许只是由于疲劳的缘故。”

明强叹了口气。

医院检查回来后，明强有些忐忑，甚至对训练也有些无精打采。这阵子，阿树发现明强的肌肉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光泽，过去眼神里那种杀气少了，出拳也变得犹豫了。

转眼1个多月过去了。

这天，如往常一样，阿树提前来到拳馆，可是他发现明强有些不对劲。往常的他总是早早绑好手套进行热身。这次他什么衣服也没有换，和宝叔在紧张地商量着什么，脸上的神情也很憔悴。宝叔则不住地摇头。

过了很长时间，宝叔把阿树叫到办公室，一推门，就看到一张沮丧的脸。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宝叔无奈地说“比赛可能打不了了”。

“为什么”

“明强那边，身体出了点意外。”宝叔看着阿树，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干这一行都要注射一些东西，时间长了，难免有副作用。”

“哦，怪不得明强的脸色很不好呢”

“那是心脏病，刚刚检测出来，以后怕是不能再打拳了，唉”宝叔遗憾地说，“干我们这行就这样，大家都在用，没有办法的事”。

黑市拳赛没有药检，为了增长肌肉，很多选手都会在比赛前2个月注射类固醇，这种兴奋剂能够使运动员多增长2-8公斤肌肉，但是会有各种副作用，比如皮炎，心脏病，糖尿病等。也有人丧命的，但是为了奖金和前途，很多拳手都不得不铤而走险。明强的脓包也是类固醇的副作用，但这次检测出的心脏病彻底杀死了比赛。

阿树有些不知所措，一下子好像失去了目标。他只能回到店里，把明强的事情告诉师傅。

“我说，阿树，那接下来怎么办呢”，师傅正在搬运货车上的肉箱，“难道比赛取消么？”

“嗯嗯”

“拳赛的海报已经贴出来了，取消的话，拳迷那恐怕不好交代吧”。

确实，对于这类重要的“德比”，拳迷都会非常重视，如果取消的话，很多人就会跑到拳击协会去抗议。之前因为抗议外来移民抢了饭碗，市里已经发生了几次本地人组织的抗议闹事，所以政府最怕这类群体事件，闹不好以后会禁止再组织类似比赛，所以这两天经纪人也是心急如焚。

这时，阿树的手机响了，是宝叔的电话。

“开什么玩笑，让我顶替参赛？”阿树非常惊讶。

“没办法，拳赛的门票已经卖光了，如果取消，我们拳馆的信誉就没了。”电话那头，宝叔无奈地说：“其他人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业余爱好者，你小子底子还在，正好也是这个级别的。”

“那也太扯了”阿树咕哝着“上去难道耍痴呆么。”

“上去撑个几分钟没有问题。经纪人那边打过招呼，就走个过场，Sky也同意。拜托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帮帮我吧。”

“我再考虑一下吧。”阿树挂了电话。

经纪人的意思，既然要找替代者，就最好也找一个外地的拳手，这样宣传可以延续之前的手法，突出德比大战的气氛。反正本地拳迷需要的就是Sky的大胜以宣泄一下他们的情绪，至于KO的是明强还是阿树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他们是无所谓的。

重新得以展开的比赛被命名为“德比-勇士的荣耀”,体育馆外的巨幅海报换成了Sky大战阿树的样式， Sky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以剪影的形式出现，而身体明显P成了李小龙那种精瘦的体型，摆出一掌伸出一掌护胸的经典造型。而阿树则裸露背部，展现发达的背阔肌，两人中间是大大的德比字样。

为了炒作氛围，当地有名的报纸特地刊发了专访，大意是：

阿树来自W省的拳击名校，来S市不久，目前在西餐厅就业，偶像是“亚洲巡洋舰”帕奎奥。希望能够给拳迷奉献一场精彩的比赛。至于Sky，对他不是很了解，到时候赛场上见。

冠冕堂皇的专访末尾，好事的记者还添油加醋地替阿树添加了几句“额外”的描写：

海纳百川，这个城市的机会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所以不应责怪勤劳聪明的外地人抢了他们的饭碗。

这样的报道瞬间引爆了拳迷的热情，关于这场德比贴吧内议论纷纷：

【梦回江南】: 这个阿树什么来头？怎么如此大言不惭。

【我爱Sky】: 听说是西餐馆做猪排的小弟，哈哈。

【江北SB】：原来如此。能够参加比赛估计是跪在教练身前喊：“我要打拳击” （此处灌篮高手的音乐响起）。

【树树别闹我有药】：要是Sky被KO, 我陪双倍。

【超人爱洗头】：要我说，开场直接找机会闪进去一顿快拳，直接KO!

【我爱申花】：你以为Sky是泰森么？

【玉面杀手】：江北狗，滚。。。

阿树从不看贴吧，因为决定接受挑战的他每天都给自己上紧了发条。早上6点起床，从冰箱里打6个鸡蛋放入大口的摇摇杯中，混合后一饮而尽。为了参赛，阿树必须降低体重，方法就是不吃主食然后绕着街区跑上5圈，正好是10公里。

上午，他雷打不动地在拳馆训练3个小时。午餐是意大利面或者寿司，配三文鱼或者鸡胸肉。为了参加比赛，阿树已经不吃猪排了。下午他回到餐馆上班。由于对阿树的报道，这段时间餐厅生意好到爆表，老板特意把他做的炸猪排取名叫功夫猪排，成了来这里打卡的女孩必点的一道餐食，甚至有些粉丝会要求合影，在那些迷人的女孩子中间，阿树觉得自己成为男人的一切条件都具备了。

忙碌的一天在健身房的加练中结束，回到住处，睡意像网一样罩了下来，阿树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比赛在国庆节举行。阿树穿着丝绸的拳袍，摇晃着脖子，走出更衣室。长长的过道上，聚拢了很多年轻的女孩子，看到偶像过来，她们激动地聚拢过来，有的搂住脖子，有的亲吻脸颊，还有的直接要微信号。阿树拼命挣扎却无法挪动脚步。

醒了，一个梦，好奇怪的梦。

阿树起床，喝了一口水。此时已经是早上6点了，楼下的生煎摊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空气中弥漫着生煎馒头出锅时焦焦的葱香味。不远处刚刚发生了一场火灾，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过。

阿树把头转向镜子，一个瘦削的脸颊浮现了出来。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来了一记勾拳。教练希望他能够打得快一些，所以他感到自己出拳的速度更快了。

他打开电视机，里面正巧在播放Sky的纪录片。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庞，不知怎的，阿树感觉有些奇怪，到底哪里不对劲呢。对，没错，那张脸和那个团支书有点像。想到这里，阿树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

这天上班时，师傅微笑着对阿树说“明天我也想来看你的比赛”。

阿树不响。

“怎么，没信心么”

“那倒没有”

“那个Sky也没什么了不起，之前碰到的都是软柿子。”师傅似乎胸有成竹，“他那种教科书的打法，不用怕他。只要做到出其不意，谁会胜利还未尝可知呢”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阿树忽然看了一眼师傅。

“如果赢了，真的会有女粉丝吗？”

“那还用说”，师傅笑了，“这就好比赌一把梭哈，赢了夜总会撩妹，输了码头搬砖，傻小子。”

经纪人派了一辆车来接阿树。当他们到达体育馆的时候，早已热闹非凡。本地拳迷很早就聚拢到体育馆外面，他们举着标牌，写着“江南正统”，为了防止被扔鸡蛋或者其他东西，阿树他们只能从侧门进入。

通往休息室的道路上，已经安排了保安和隔栏。阿树他们穿过了狭长的走道，来到休息室。

等候在那里的发型师迎了上来。

“这是干嘛？”阿树不解地问道。

“哦，经纪人安排的”教练会心一笑，“你的头发太乱，打理一下可以更加受欢迎”。

发型师先是把他的头发润湿了一下，然后打开盒子，麻利的从一瓶罐子里挤出摩丝抹在头发上。他用木梳麻利地把阿树的头发往一边拢齐，接着拿出化妆盒。

“还要化妆？”

“不不”发型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经纪人说希望在你身上画一条龙，这样看上去更像明强，烘托你的气质。”

“这怎么行？他是他，我是我”阿树大为不满。

“经纪人搞的什么鬼”这时候，连宝叔也发起了牢骚。

这时候宝树的手机响了，是经纪人的来电。

一开始，宝叔大声抗议着今天的安排，但是在老辣的经纪人面前，宝叔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精明的经纪人打好了算盘，他需要把阿树变成拳赛的反角，以此来烘托Sky的正面形象，最终通过Sky的KO满足大家江南战胜江北的欲望，实现正义战胜邪恶的剧情。

化妆师熟练的操作下，一条五爪青龙爬上了阿树的背部。

“该上场了”宝叔对着阿树说道。

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一刹那，耀眼的灯光射了进来。阿树套着拳袍，沿着红毯和隔栏组成的过道走向拳台，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嘘声，然后是有节奏的声浪：“江北狗—江北狗”。一侧的看台上爆发了两派拳迷的冲突，保安赶紧把他们分开。

之后Sky也出场了，在人们的簇拥下，穿着红色套头衫的他摇晃着脑袋，慢慢走向拳台。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人们不断地高呼：“江南卡丽熙”。

随着举牌女郎走场的结束，第一回合就开始了。

Sky肯定知道阿树的背景，对于这样一个半路救火的“业余”拳手，如果不能在一个回合击倒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他兴奋地像一个蚂蚱一样跳来跳去，时进时退,忽左忽右,脚步灵活多变,心情急不可待，一会儿用左拳打阿树的眼睛,一会儿又用右拳击他的肋骨,然后轻轻一跳,躲开对方的反击,紧跟着又跳回来发动进攻。动作轻捷灵巧,令观众眼花缭乱,台下立刻掌声四起,喝彩频频。

虽然头顶和腹部挨了Sky不少拳头，但是关键部位都被他牢牢护住。阿树明白，快速而灵活的拳头是没有多大威胁的。他不停地左右摆动身体用来迷惑对手，同时用拳套护住正面，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他先躲过对手的来拳，就在Sky撤回拳头还未撤利索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出反击，他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在这样的拉锯中，第一回合很快结束了。

阿树坐在角落里，仰面朝上，大腿伸直，脖子靠在围栏上。四周早已人声鼎沸，但是他只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动声。好久没有打正式比赛的他太累了。宝叔拎着一块很大的白毛巾的两角，不停地甩动，好让阿树身上吹到一些凉风。随后交待了几句战术，锣声响了。

这一次，阿树故意站的贴近边线。气喘吁吁的他为了节省体能，需要靠栏的帮助，来缓冲重拳的冲击。Sky也看出了这一点，更加肆无忌惮的派发着他的重拳。

Sky的粉丝看到这一幕，也是兴奋不已。全场响彻着“KO,KO!”的呐喊。而阿树这边的拳迷则叫嚣着“江南狗是SB!”一时气氛非常紧张。

而网上的评论也是一边倒：

【撒野撒野国家队】:铁拳还是那么硬。

【最爱大卤肉】:江北狗的肌肉有点僵硬了，哈哈。

【Kobe_Sun】:Sky快点把组合拳打出来，为什么不打啊，靠。

【我是帕奎奥】: 我已经下注800了，这个月的伙食费靠你了。

【裤衩里you杀气】:这下知道谁是这里的老大了吧。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阿树仍旧耐心的和Sky周旋，Sky想靠近，但是总是被抱住，当他挥舞拳头的时候，阿树又象弹簧一样在围栏上蹦来蹦去，感觉使不上劲，两边呈现胶着的状态。阿树的眼角渐渐地肿了起来，他不得不使劲睁着双眼，防止漏过一丝一毫对手的拳路。过度的消耗使他脑子有些缺氧，朦胧中，对面的Sky更像原先的班支书温德福了。

记得温德福的城府还挺深，他被打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半年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隔壁一个班的男生跳楼。学校在调查原因的时候，温得福看准时机，给调查组打报告，把事情推在阿树身上，理由是霸凌同学。学拳击的人被举报这个事情，一般人都会信以为真。再加上死无对证，结果学校就相信了那个阴险的家伙。最后由于找不到证据，处罚结果就是让阿树退了学。

联想到那个可恶的温德福，阿树似乎又有了斗志。此时的Sky也到了生理极点，但在粉丝的嚣叫下，他似乎没有放慢节奏的愿望。他的身体慢慢有些僵硬，但是仍然有节奏的摆动着，向阿树挥舞着重拳，他以为阿树已经快束手就擒了。当他猛扑出来，拳还未打到阿树的时候，突然一记凶狠毒辣的重拳迎面而击，重重的击中Sky的面门，他的脸，夹带着汗水和唾液，扭向了一侧，牙套被甩了出去，刹那间，整个身体像一颗被锯断的大树，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裁判赶忙上前读秒，可怜的Sky陷入惊厥，显然比赛已然输了。

观众席上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没想到被击倒的居然是实力强大的Sky，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做好准备。而阿树则高举起双手欢呼胜利。江北拳迷马上清醒过来，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很多人拿出自己的围脖挥舞，有人往场子里投掷了大量碎纸片，气氛达到高潮。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本地拳迷跳进场子里，拿起铜制奖杯，朝阿树后脑砸去。“砰”的一声，阿树倒在拳台上。

大家都被这突然来的一出惊呆了，保安很快控制了男子。宝叔赶紧上前，抱起阿树，发现他后脑勺上开了一个血窟窿，顿时血流如注。他赶紧找了一条绷带，把伤口包扎了一下。

阿树慢慢的抬起拳套，碰了一下额头，然后缓缓地对宝叔说:

“师傅，今晚还能撩妹吗？”

宝叔托着阿树的脑袋，鲜血从他指缝里往外渗出。

他含着眼泪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