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来自: 豆瓣)
小区附近新开了家重庆小面馆。偶尔下班路过,想点豌豆面,老板说晚上没有豌豆面,只有排骨面牛肉面了。面上后,稀里哗啦很快吃完,感觉没饱,朋友也抱怨牛肉分量少,只有两片。她指着对面的面馆,意犹未尽地说,明天去尝尝那家老乡鸡面。
冬天里吃得酣畅淋漓,方能消融这个季节厚重的寒意。两个大人吃得索然无味,也许是没点到想要的豌豆面吧,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更找不到热闹馋嘴的气氛。
不由得想起前年暑假,每次孩子们拿着零钱出去,都要不畏酷暑四处觅食。除了买冰棍解馋,他们去得最多的就是那家重庆小面馆,离家两里路,得来费一番功夫。冰棍和小面一冷一热,吃得别有风味。
一次兴起,跟随孩子们去这家面馆。大热天走得浑身是汗,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再直行,终于到了。一看,面馆真小,狭长的通道,尽头就是厨房,只有一个带着厨师帽的男老板,二十多岁,不紧不慢地下面。孩子们老练地点了炸酱面,给我点了碗豌豆面。通过点面的迅速,发觉他们肯定是常客。小面小碗五块,大碗有七到十块,分量足。老板端上桌来,面盛在碗里好像被捋顺了一样条缕清晰,上面一堆豌豆如绿得剔透的玉,顿时令人食欲大振。
面条本很平常,但这个小面馆真有些别致。能够吸引孩子们远道来此的面馆自然无可挑剔。面好吃,面馆也干净,然而面馆却门可罗雀,顾客几乎没有多少,好像这个老板厨师不食烟火不管盈利。老板很独特,给客人下完面后始终坐在厨房,闷闷地抽烟,一个播放器静静地放着音乐,音量不大,盘旋在狭隘的厨房里向外流出模糊的声音。
面馆墙壁上装了面贴花镜子,像是腊梅,印证了主人的风雅情调。墙上的摇头风扇叶没有油垢,应该是新安的。为什么叫小面,大概就是于无声处听韵味,来小面馆不是吃饕餮大餐,而是吃顿好心情。风扇安静地摇头送风,扇叶下是大汗淋漓的食客。虽然是三伏,吃完面也觉得不怎么热。
隔壁就是琳琅满目的各色餐馆,牛肉面馆,炒菜馆,凉皮拉面馆。因为常年炒菜洗碗,这样的小餐馆门前都有污水渍,尤其油烟沾在白色墙壁,显得更加油腻。但这个小面馆似乎油烟不侵,它像只慵懒的白猫陪着主人默默地抽烟。顾客吃面时,主人就坐在厨房通风口处,边抽烟边听着歌。
有一回孩子独自去那吃小面。吃完还想喝点什么,零钱用完身无分文,盯着透明的冰柜,恨不能从眼里变出一只神手倏地拿走冷饮。面馆老板很客气地问孩子是不是想喝冷饮,孩子使劲点头。小老板微笑着打开冰柜门,拿出一瓶可乐递给孩子说,“喝吧!”孩子犹豫,口袋没钱了。小老板鼓励地看着他说饮料免费送他了。孩子非常感激,一瓶两块钱的饮料估计是他这个夏天喝过最解渴的。我也曾碰到这样的窘事。想要打长途电话,口袋里没零钱,那时都是私人电话亭。善良的中年老板看看我,咪咪笑着说打吧没关系,不收你钱了。
孩子总记着那瓶送他的饮料。看样子这个夏天甜甜的味道会一直留在他的舌尖上。暑假快结束时,又跟着他们去了那家惦记着的小面馆,意外地发现面馆关门了,招牌还冷清地挂在上面,只是人去楼空,孩子们有点失望。是啊,顾客那么少,估计小面馆很难支撑下去了。我安慰他们说叔叔可能要去干别的事业了。
秋天到了,孩子们陆续开学。大表哥去了外地读书,小弟弟也转学走了。他们不会有空再到此地,穿街走巷找寻那家熟悉的小面馆,人潮人海,或许已根本找不到。这个城市一如当初,热闹繁忙。更多的人迁进来,在新建的广场前晒太阳健身打太极跳广场舞,没有谁会因为谁的离开而改变什么,生活依旧像四季的花儿一样次第开放。
最近一次在外面饥肠辘辘,走到一条正在修路的商业街,发现正好有家小面馆,毫不犹豫进去点了碗豌豆面。面馆外机器轰鸣,转头看见外面扬起的灰尘,瞬间后悔吃饭地点没选好,若不是看见熟悉的重庆小面,也不会毫无顾忌地钻进来就吃。豌豆是黄的,不是记忆中的绿色,难道它叫豌豆黄还是我记错了。没人可以帮助更正,孩子们都在外地。权且接受黄色的豌豆吧。老板端上一小罐煨的香菇骨头热汤,汤上浮着猪油,不容易冷却,很久才喝掉小半,喝得浑身冒汗。初春不敢贸然脱衣怕感冒,最后放弃大半碗汤,匆匆吃完小面。小面馆不多,能找到一家仿佛久别重逢,尽管本地重庆小面味道已多少变样。
春天和冬天里吃小面,与夏天去那家小面馆吃面的味感大相径庭。或许物是人非,或许囫囵吞枣,总之没有品出多少好吃的爽味,可能也与孩子们苦心追寻到美味的心境有关系。
你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的追寻和遇见,在城市的某个拐角,看见有个静静的小面馆不吆喝,像在等待着谁如约而至。无论它搬走或是回来,都早留在我们对这儿的美好印象里了。其实那已不单是一碗碗普通的小面,更是记忆中一场似曾相识的盛大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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