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月圆风凉、深邃有内涵。就像是易安居士闲坐索词,消夏休憩、扑萤赏月。一切的美好都可以此时此刻里想象。
……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这美好敲的稀碎。
“海,开门来,……”
“谁啊?”我不大情愿的去开门。
“我们啊。”门打开后看到了上院的两个活宝:尕发、尕龙,还有大头的弟弟尕福。
“又要玩啥游戏了?”一见人多,我顿时眼睛发绿光,精神抖擞,把踏着的鞋麻利穿好。
“玩个屁!尕福和鹏儿被打了。”尕发悻悻的骂了一句。
“我收鸡蛋去了,……”尕福哭了。
“把他们整走……”尕龙跳起来叫了一句。
“太欺负我们了,不让收鸡蛋,还打人……”尕发叭叭的说。
这三个二货互相抢着说,我也没听个明白。
“好了!好了!”我打断他们。
“就尕福说,到底阿门(怎么)了?”我指着哭鼻子的尕福问。
尕福吸溜着鼻涕:“火车站的站长来我家了……我们去收鸡蛋……把我和鹏儿打了……”在尕福乱七八糟的叙述里我听了个大概。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就那个小火车站的站长到大头家来串门,和大头爸爸聊天,同时要收点鸡蛋,他们车站的灶上用。大头懒没去,就叫尕福去,尕福提篮子出门把李家鹏儿叫上了,俩个人蹦蹦跳跳的去收鸡蛋。
开始一切顺利,谁家养鸡我们都知道,他俩挨家敲门去收,一半的篮子收满了,这时候走到党家门上了碰上了几个上阳坡的尕娃,年龄跟我们差不多。
堵着他俩:“你俩干啥着呢?”一边开始翻篮子了。
尕福大大咧咧的:“收鸡蛋呗。”
那个叫大瓦的用手扇着尕福头上的帽子:“你们下阳坡的跑到我们上阳坡来收啥鸡蛋……鸡蛋……”连着拍了好几下。
其它两个也过来把尕福和鹏儿屁股上踢了几脚。鹏儿就哭了,鸡蛋也没收满两个人就回来了。
跑回来就找我们商量给他俩出气,其他不怎么严重,扇了几下帽子,屁股挨几下没有什么。关键是说了“下阳坡”这个字眼,这个名词代表的是我们的荣誉,骄傲和小小的尊严。
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属于下阳坡的人,说我们下阳坡怎么怎么的,就是藐视我们。
“再有撒好说的,整走。”尕龙甩着手里的鞭杆。(这里的撒就是什么的意思。)
鞭杆这是赶马车用的,用皮条做的,抽在身上那酸爽就是个火辣辣的酸爽。尕发、尕龙他俩深深的知道个中滋味。再看那俩货,尕福手里扶着立在门边的长竹竿,尕发手里拿的是:以前做的那个敲烂我额头的神鞭。
“这个不成,甩不开!甩开也把我们自己人整哈俩。”我心有余悸指着尕发手里的一堆破烂说。
尕发把手里的那一堆破烂往地上一扔,把缠在腰里的马达带解了下来。
看这架势,我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场战斗就要打响了。
我:“就我们几个人嘛?”
“鹏儿叫大头去了,顺便把‘坛坛’叫上。”尕发说。
“坛坛”是一个外号,这人喜欢胡搅蛮缠,大家就叫他“酵(jiao)头坛坛”,后来为了方便直接喊“坛坛”了。
一看人差不多了,我就放心了,眼睛又发绿光了:“他们人现在在哪?”
“还在党家门前的场院上。”尕发接道。
“我们这样……大头他们这样……。”
不大一会,两伙人在巷道汇合,又消失在浅薄的夜色里。
当天晚上,上阳坡传来了呼喝声、哭喊声、奔跑的脚步声。
第二天,上阳坡的孩子们在集合,并派两个过来和我们说上阳坡和下阳坡的拉开了打一仗!
打一仗就打一仗,反正没得玩,当游戏玩吧。其实那时候孩子们的打仗就是游戏,两边分一样多的人玩打仗游戏。
战书下了,参加的人基本定好了,人数要基本差不多,中间就不许增加了,玩到中间退出的人,下次没人和你玩了,你一个人单挑吧你,你……是让大家伙看不起的。
时间、地点都约好了,双方就开始准备了,扎棍子、折树枝、找趁手的家伙式。
有马达带、有竹竿、有棍棒、有绳子,最常见的就是鞭杆,几乎家家都有,方便、结实还有杀伤力。然后就是我们做的那个神鞭。我的趁手家伙什还是那把老木锨,老、旧、钝而好使。其实还有一个特殊功能!
我们边准备边吹牛:“昨天晚上,把大瓦、康王、云儿几个打美了……”尕发笑的嘴合不上。
“我们四个进去噼里啪啦一顿,打蒙了,引出来后又打懵了。”我面有得色。
原来昨晚我们的办法是,我和尕发、尕龙、尕福四人先摸进去一顿乱抽,抽完就跑。大头、坛坛、鹏儿躲在场院边上,看有人追出来又上去一顿抽。
就这办法还真灵,把上阳坡的几个打得晕头转向的。以至于引起他们的公愤了。
第二天天亮,上阳坡的尕娃们就撺掇集合了,他们的阵容是:大瓦、许宝、海龙、海军、康王、发云、增星、金星、三宝、向宝。
我们的阵容是:我、尕发、尕龙、国福、增奎、晶晶、大头、尕福、鹏儿、坛坛。
两边人数一样。
大家准备差不多了,傍晚饭后,他们就气势汹汹的来了,第一回合在我们场院。约好的时间地点,也就不好用偷袭什么的了,只能是实打实的来……
选一土软的地方两队排好,你们上阳坡的选三个人,我们下阳坡的选三个。
第一项摔跤,摔跤没有特定的规则,除了撩裤裆、用牙咬、挠痒痒不允许,然后就是抱在一起看谁把谁先摔倒。第一局大头摔三宝大头赢!第二局尕发摔大瓦大瓦胜。关键最后一局尕龙对康王,尕龙上去就抱康王的腿一下掀了个人仰马翻。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最终尕龙把康王压在底下……
我们就欢呼。
激烈的程度,把大人们吸引过来了,两边的小家伙们更得瑟了。谁是打仗,其实是玩耍。
第二项群殴!
上阳坡见摔跤输了,嗷嗷叫着拿着棍棒冲过来了,这时尕发祭起神鞭,甩开“呜呜”的响。
“大家退远点,小心弹回来打着自己。”我赶紧“身”有体会的疏散我们这边。
大瓦这个娃娃(男孩的意思)身体结实,力气也大,抬着一根三米来长的大木棍,往前一戳!尕发的长绳子棍棒就搅成一堆,差点反弹回来打着他自己,尕发把那一堆破烂扔了就跑。
由于那帮人抬一根大木棍,横扫千军把我们打的上蹿下跳,逼的快出场院了,哪知道我的木锨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打是打不过大瓦那夯货的大木棍。我急了,木锨铲起地上土就洒。那干烫土扬起漫天灰尘。我就往他们人堆里洒。
“麻海,赖皮……”
“土俩没玩着……”
“咳咳……呸……”
那一帮整个就灰头土脸,吐着嘴里的泥、沙。我们一鼓作气又把他们逼回场院中间。后面的较量里,什么都打不过大瓦的大木棍,鞭杆够不着,其他棍棒碰上就断啊!一地的木头截截……
夜深了,大人把我们叫回去了,第一次战斗结束了,战争还没有结束,明天还得继续。
童年无忌,战斗不息!玩耍不息!
第二天后晌,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要去到他们的场院来第二回合,最大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强抢大瓦的那棍!比我们小一点的,扭打在一起,摔跤的、跳着踢屁股的、咬人的,使出所有的招数,已胶着在一起,战斗打响了!我们冲向那大木棍,他们拼命的保护,两边反复争夺……
天色已晚,大人们把自家的孩子都赶回家了,又是一地的木头截截。
第三回合,我们请出了大杀器,一根白蜡棍,据说以前练武的棍棒都是白蜡棍,够坚硬柔韧。
白蜡棍4.5米,是我舅爷家独有的,从外地购买的,其实无大用,买回来倒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就闲置在舅爷家厨房里了,大家伙一商量:“麻海借去,你舅爷对你好!”
“好啥啊,天天操练我。”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舅爷长相凶哦那个,满脸胡茬子扎着生疼。
“那就让上阳坡的把我们压着打啊?”坛坛急了!
“舅爷还是你叔叔呢,你怎么不去?”我反问。
“嗯……我哈……抽俩!”坛坛低下头喃喃地说。
最后,大家七嘴八舌的硬拽我去借,我也战战兢兢的去了。
居然借到了,舅爷借给我们时就说了一句:“把他们打赢,别打坏人、别打头……”
有了白蜡棍怕啥巨木棍,上去一顿:“咯哩咔啦”,巨木棍虽然霸道,但是干透了,遇上兵器级别的白蜡棍就相形见绌,成了截截了,于是他们溃散。打的漫山遍野的跑。
这回又派人来:“棍棒不耍了,比拳脚。”
“嘿嘿……”我们笑了。
那就比拳脚,打的你们落花流水,打得你们服!
连着几回合下来,大人们也凑热闹,也来撺掇:“尕发练的铁头功,把他们一个个碰晕死那。”
“尕龙来就是拳挂子(意思练武术的)。”
“大头,蒙古来的摔跤手……”在杂七杂八的怂恿声里,我们就像打了鸡血。嗷嗷叫着,冲向他们!
尕发愣是用头把大瓦碰的摇摇晃晃,站不稳脚步就像喝大了的醉汉。
尕龙追着他们三个人打,边打边摆着各种武打片里的的架势,打得那三个人边跑边哇哇的叫。
大头抓住康王一个劲摔跤,摔得康王口里吐开白沫沫才罢休,康王躺在那里翻白眼,大头在一边还跳着,陈佩斯春晚小品里学蒙古摔跤手的舞步……
我们追着那边跑不及的残兵败将,使劲锤,最后惨胜!
后面几天里尕发走哪躺那,头晕的实在不行!
尕龙、尕福走路一瘸一拐,腿上挨了好几鞭子,腿上一道道的红印子。我胳膊肿了,挡木棒打肿的。其余几乎都有受伤的,走到那里那里是一片“哎呀,哦呦”……
上阳坡他们比我们还惨,康王嘴肿的老高,大头把他摔倒后又踩了一脚,踩在嘴上了,大瓦也是走哪躺那,也晕死了!
他们几乎都是瘸的,都是脚踢的或是鞭杆抽的。
大人们笑着问我们再打不打了,两边一致:“不打了……不打了……”头摇的眼花缭乱。
一场打仗游戏下来,早上能拾起来一捆烧柴!
后面还断断续续的小打几回,走路都互相绕着走,我们绕开上阳坡大路走阴坡的小路,他们也一样。
再后来就忘了,又在一起互相玩耍了。
这是棍棒拳脚打仗游戏,我们还有远程的打仗游戏,就是太危险!
现在想想后怕的很,专业操作游戏,请小朋友们千万不可模仿。
远程打仗游戏,首先是拿土坷垃互相打着玩,具体是两边拉开人数,两边一样多,找一开阔地搬大石头、大土块垒起挡墙,依仗挡墙、天然障碍互相攻打,争夺对方的阵地。
这时候我们的衣服前襟就起子弹袋的作用,衣服前襟一撩拾一兜的土块,边打边跑类似现在那些射击游戏真人版,就是没有枪支,用手投掷土块当子弹。
可见我们超前起后的真人版射击游戏多么牛!
不够牛,那还有用弹弓的弹弓战。还不够牛?还有抛儿(这是放羊的远程杀伤性武器,石头一填,轻松能甩出500米。)战。
其实打仗的游戏,归功于电影电视,我们崇尚英雄,视为自己就是自己的英雄。享受冲在前面的那个悲壮,尔后大家对英雄的备受瞩目!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还擅长于划分地域,擅长于维护地域圈子。
你是上阳坡的,我是下阳坡的。
你是希望村的,我是扎汉村的。
你是村里的,我是乡上的。
你是巴燕乡的,我是湟源县的。
你是州县的,我是市区的。
你是青海的,我是外省的。
你们是大西北的,我们是沿海的!
我们是中国的,他们是外国的!
你是这的,我是那的!
从小到大,是从维护小地域到大地域,其中不乏有每一个圈子的故事。
每一个圈子有每一个圈子的利益。所以才有了不同,才有了乐此不疲。
章结语:本节结束了才想起来,骑着驴打仗的游戏,难度系数太高就不详述了。
懒了几天,又拉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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