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咒语
有人念“阿弥陀佛”得到心安,
有人用“上帝保佑”获取幸福,
大富翁游戏里的人
高喊“我赞美你!”表达感激。
如果没有宗教信仰、不玩大富翁的普通人,
在危机时,像谁祈祷?
在得到馈赠时,怎么感恩?
今天的主人公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
她历经周折,在跌跌撞撞中,
找到了自己独特的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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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要颁发的是3021年最佳女演员奖!
蓝火电台正同步一档全球华语直播盛典,让没能来到现场的人也可以共同庆祝、感受欢乐。
“我猜肯定是枚花,哈哈!”光能出租车司机听着收音机里的直播、目视前方,忍不住地跟乘客主动搭话聊天,还用右手摸了摸后脑勺表示对自己的猜测有把握。
“我也猜她!编剧、女演员双料!”
“哈,有可能啊!我去星影院看了两遍!”
说完低头继续抚摸宠物猫,并孤单的把它抱在怀里,脸上露出慰藉的笑。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电影《蜡烛》。这是一部描写身在2019年的主人公红心偶然发现自己具有穿梭时空的特异功能,在她帮助单身的人“搜寻前世缘分、接续今生”的过程里,无意中遇见了自己命中注定的男人,最后终成眷属的故事。
这样的题材真是太符合当今大众口味了!放眼望去,适龄单身人口占比超过76%,与宠物作伴、与机器人相恋已经普遍到像呼吸一样平常了,还有人在电子设备上与解码人交往。
结婚的人成了奇葩。
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能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是惹人羡慕的!谁不渴望白头到老呢?
自3004年开始,上到政府,下到百姓,从人类学专家到婚恋大使,包括母爱协会、钟情机器人研究所和一切能与婚姻搭上边儿的机构都热衷开展促成人类之间组成美满家庭的业务,并把这作为自己的使命!
-谁将是获奖嘉宾?用你们的欢呼开启声控大屏,一起回顾经典片段吧!
主持人继续直播,车载音响里传来现场的热情。
“有火么?我想抽颗烟。”
《蜡烛》的片段从收音机里传出。
“哇哈!枚花!错不了哒!”司机补充。
“哈!真是她!”
“哎呀,哈哈!真的啊!”两位乘客也是花粉,自然跟着激动起来。
众望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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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可比收音机里的热闹百倍。
360 ˚露天旋转舞台里灯火绚丽,绝美!
随着音乐的响起,枚花被直升机送到了舞台中央。好一阵轰动。
她先是鞠躬,然后转身向每个方向的观众招手,说:“谢谢你们!”她说了多少次谢谢,场子里就掀起了多少次欢呼的热浪。
当颁奖人宣读和颁发象征着和平、爱与美的奖杯后,她发表了获奖感言——
我会写剧本、会表演,但不会想到被你们这样喜欢。
台下的观众,欢欣的听着她们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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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7的秋天,枚花被书稿弄到快疯了。确切的说她是被自己弄到快疯了。
答应出版社的书稿还没交,只要3018新年的钟声响起就满满3年了,而她毫无进展。
一方面,她无止尽的拖延;
另一方面,她坚定的反拖延;
于是,开展了二者之间的持久斗争。
一个拖延的人总会想出各种反拖延的鬼花招,然后让继续拖延成为事实!
“您看……我这书……什么时候能出?”这口气像是身患重疾的中年妇女孤身前去深山老林找高人,求人家算出个一二三。表面上虚心、虔诚又无奈,事实上是拿着“神谕”回家继续蹉跎,“高人说了,不是今年……既然不是今年,那就再等等吧,也是,反正都好几年了,还没写出来,说明现在出也不是时候。”
这样想,她能心安一些。
冬去春来,3019……又是一年。
鬼花招儿就只有心怀鬼胎的人才信。
“今天来……是有个难事儿。我真的没办法了。您能帮我看看么……”
枚花依然是一副无奈、虔诚又虚心接受的表情,让谁看了都觉得可怜,不由得想帮她。
“你的生日是?”
“2980年1月17日。”她给高人报上去了,眼巴巴的通过观察高人的面部微表情判断自己还有什么要做的,“哦,这是阳历的,阴历您需要吗?我查查去!”枚花用手指着高人写字的纸,慌忙补充,就怕因为疏漏影响了测算。
“不用。”高人立刻回答。几分钟后,说:“哎哟,这个事儿该办啦。”
“是啊,您说的太对了!”高人这句话算是打开了枚花的话匣子,“是啊,我4年前就答应写了,不能再拖了!的确,这事儿该办了!”枚花的急切透出了露骨的祈求和卑微。她彻底成为一个被动的只能掏钱给高人的客户。
“嗯。”高人没多说什么。
“那……您看,我怎么现在还没……出?”枚花追问。
“您写了么?您……您现在有空就写写。是吧?您思维敏捷,做事也利落,可以写写。”高人语气坚定,“8减1,加3,5、6、7……9!”
枚花上身前倾,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也往前挪了挪,睁大眼睛,想听高人后头要说的妙招。
“9,好。您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动笔写,对您来说不难。”
“对对对,您说的是!我打心眼儿里觉得不难,真不难。”
“那您就写吧,凡事都有个过程,就像怀孕。不要急,开始写就可以。没大问题。”
枚花道了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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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两位高人的指点,并不能让枚花满足,她的书稿依然沉寂。
生活美好、一帆风顺,她演一个乐天派演得很到位,而百密一疏,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个声音总提“出书”这事儿,每每她都立刻尴尬或者索性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想不起来。
心有隐忧的人啊最喜欢幽幽暗暗的独自想办法、舔舐,希望见不得人的伤赶紧好起来。
“您好!我是张芳菲的朋友……她叔叔的事儿……是您帮忙解决的吧?”
枚花嘴里的这个人是她过去的同事,前段时间听说因为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找了人看看风水、调调摆设、做做神秘的仪式,神奇般的好起来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枚花也想跟这个高人寻得一些捷径。
“啊,芳菲啊,对。我给她叔叔做的。”
这是枚花找的第三个高人。
“哦哦,我听说了,听说了。效果真明显啊,我瞅她精神状态和金钱方面跟以前不一样了啊。真好,她能好起来我们大家都开心。”这种说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祈求,表面羡慕别人,私底下是想说“其实,我也想让您帮我呢,让我也变变呗!”
“您有什么事儿?”像这样的口气,高人听得多了,没必要绕圈子。
“哦哦,情况是这样的,5年前我就该开始写书,哦,对,是出版社主动找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打听来我的信息,可能是他们看好我,所以总要我出书!”
拖了好几年的活没干,总不能跟别人说怪自己吧?
这一次,枚花用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方式简单的说了来龙去脉。好在这样的方式用多了,她自己也知道:用责怪出版社找自己、求自己来突出自己是个香饽饽。
“真恶心”这仨字在她心里存着,从没公开过这样的自我评价。
“哦。您是想看看出书这个事儿?”
听高人这一问,枚花乱了阵脚,难道是……还有别的事儿?
“我也不知道了。”她哪是不知道啊,就是怕自己的思路没有高人的好,耽误了高人给自己弄和算,“您看该怎么看看好?”
“嗯,刚刚看了一下,你这本书得在农历9月前写完。”高人说。
“真的啊?”枚花笑了,心想这个高人是真高!都能给出具体日子了,哪还能假?
赶紧问苹果siri:“农历9月是几月几号?”
“10月31日。”
什么情况?只有50多天了!写不完,写不完!
一个觉得写不完的人,能写完么?不能。
眼睁睁看着10月31日在电子日历框中跳过,枚花沮丧的想,“完了,没戏!我就说吧,没戏!根本写不完!才50多天,还没酝酿好啊,怎么写啊!”,抱怨的人总会找理由抱怨。
3020年……四季轮替到让人厌烦,没写完的第5年春天。
你是否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就对了。
“我想报名您的网络课!”
“我们只收有基础的学员来,您参加入门班吧?会有AI帮您练习预测。等毕业了,再升高级班。”
“不不,我喜欢你们好久了,您帮我破例申请个名额吧,我自己跟着AI补初级班,保证可以跟上老师进度。”
“也可以,不过……您……好吧,如果不行那就转班。”
“好的好的!谢谢!”
枚花心底欢喜得很,这个高级班教人预测未来,老师还给每人都做一对一个案!啊哈!老天助我!
在她心里,这是第4位高人,也是她能找到的最后一位。
比想象中要简洁很多,个案不足10分钟,枚花一字一句支着耳朵听,记住了高人一句话“今年8月前,必须完成!再往后,就没得必要写了。”
还有20天。啊?20天!
肯定没戏,50多天都没写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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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5年里,枚花并非沉沦,她动过笔的。
她的苦恼不在写不出来,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写了又推翻。
这种挫败不是一星半点儿。没人能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没人知道这里究竟怎么回事,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难产。
沮丧和挫败是煎熬的。
她不怕煎熬,怕的是不明原因。
每当安静时,这种煎熬就更纠缠她。
有一种哭,没眼泪。
看着桌上的苹果电脑,全touch键盘版的啊,这是最贵的一款;
iPad和红色荧光手写笔,这是当时最新款,她说是专门写作用的设备;
还有墙角5包A4纸和形状各异的彩色贴,这是她为了哄自己写书买来的,说是能增加写作乐趣;
旁边还有一只落上尘埃的香薰灯,她曾经脑补自己闻着香、写着书、心旷神怡、句句精彩、人人喜欢;
如今这些已黯然:无色、无香、无用。
她随意的翻着wechat通讯录,瞎看。
一个人的名字略过眼前,桑美。
桑美?
桑美也是过去的同事,前几年改行了,弄些心理辅导什么的,人嘛,都是什么赚钱干什么的。“这种东西我也懂一些,就是心理暗示呗,你天天想好起来、好起来,不就好起来了么?”她想着、批判着,“哪有那么多好事儿啊,呵,我的问题就不是暗示能解决的!”与其说她自嘲,不如说她即将放弃了自己。
点开桑美朋友圈,概览了一下,大部分都是些图片和成功案例,“这些也就是为了招揽生意”她无精打采,身陷困难的人不会用什么积极角度想别人的。
她继续看,“出现问题不要找别人的错,要看看自己是怎么了。一切都在于自己,外求不会有好结果”,这是桑美朋友圈的一段感悟,枚花心里好像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被连上了一瞬间!
在“太煎熬了”和“朝自己看”之间,她选择了第三个——找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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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面对面落座了。在市中心一家茶馆的二层,靠窗位置。
一通叙旧后转入正题,朋友关系让枚花还有点儿不适应在她和桑美之间的几盒卡。
-那咱们开始吧?
桑美提议。
-好,怎么……?
枚花稍显无措。
-嗯,现在8点。好,说说看,今天你想探索些什么?
这么一问真的感觉很正式,出乎意料,但又觉得今天真的没想闲聊,也的确应该正式些,虽然还是有点儿不适应这么专业说法。
-嗯……我吧,这几年过的还算好,也没有大烦恼。
-嗯嗯,嗯。那你今天想?
-哈哈,其实今天吧,也没有太重要的……我就是有个事儿……闹心。
枚花想躲闪,她知道这次面前的高人是不会给她直接答复的,说是用解卡看看自己潜意识里怎么想的、看看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她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
-哦?什么事?
-前些年,有出版社找我出书,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枚花没有说完,就锁紧了眉头,能看出来她想知道原因,接着说:“我一次次的错过好时机!真的,我搞不清楚,我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我……不知道。”
枚花有进步了,她不再指责别人,而是想问问自己了。
她继续说:“金钱诱惑、高人指点、编辑还给我写了10万字真的是鼎力相助、亲朋的期盼,这些没法让我心动。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最多算是刺激,而且还是瞬间的。真的,我是真没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她吞咽了一下,说:“要说钱,是个好东西,可是钱对我来说没有诱惑力啊,对我也形成不了动力,真的,我不看重这些,可是我看中什么啊?是不是我皮太厚了?没有什么热情和欲望了?我这个事没想明白。没想明白。”
枚花垂下眼睑,无目的、无目标的看着卡盒,感到陌生又神秘,她其实很想问这些能算出什么,对自己能有什么帮助。
习惯了向外求的人,很容易把桌上的卡也看成是外求的另一种形式。
桑美虽是半路出家,可也经过了专业培训,外加自己泡在疗愈圈子好几年,没有100%的效果,还没有100%的用心么?!更关键的是桑美有足足实实的立场:终止外求,向内看,才能解决问题。
-嗯,介绍一下今天要用的卡哈。
桑美边说,边摆弄了几下,其实就是把那些盒子挪了挪地方,但显得很有仪式感,这让枚花集中了注意力。
-嗯。这些都用么?
-是,这个是人像卡,你看盒子上有人的表情,帮我们了解自己内在的状态;这个是复原卡,专门找自己有什么课题的,也就是看看我们内心怎么了,是什么卡住了我们;还有这个1001卡,帮我们找找原因;当然了,如果你想知道下一步你该怎么做,可以用人像卡的副卡看看行动。
-哦,好的。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还有点儿蒙圈。
枚花笑了,不是她脑子有问题,是每个新来的案主都有的通感。
-哈哈,那是,我说这几句才半分钟,我学这个初级就三整天呐。
枚花边笑边点头,她认同桑美说的,她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
-一会儿你抽卡,我提问,你凭直觉回答就好,不用多想什么。OH卡就是帮我们向内看的,不找外界原因。
-好。我在你朋友圈看过了。你说说……这个外求真的不好么?
枚花的这个问题是每个“习惯向外求的人在刚刚要转身向内看”时的疑惑,说穿了是还有一丝不甘心向内看呐。
-你觉得这些年你获得了什么有效的帮助?
桑美语气柔和但言语赤裸,这种反问像音锤儿一下子敲定了起始音调。
-嗯……他们说的也不是不对,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了方法和截止日期,还是不行动。
枚花有点儿烦燥,她责怪不得那些被她请到生命里的高人们,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说错什么。问题只在于为什么她会找他们和她知道但做不到!或者是她知道但还没能做到!这让她真的很烦。
她打算认真的对待今天接下来的谈话。
-今天大概10点前能做完……会不会影响你回家?有点儿晚哦。
其实桑美想说的是我们大概需要90分钟左右,你没问题吧?但这话对朋友讲总还有点儿生分,索性打着关心她回家早晚的招牌,把这句话变形了。
-哦,没事儿,家里有人,而且孩子也大了。没事儿,没事儿。
-行,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桑美不想说这句话,她觉得像句废话,可她是个好学生,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啊。
-啊,没了。
枚花左手边是一只纸制的咖啡杯,厚厚的奶泡吸在内壁上,杯口还留有口红印记。
她快速的拿起来喝了一口,又马上放回原位,紧接着又把杯子向更左边推了推,为桌子中间腾出更多空地。
这表示她做好了准备,要开始了。
“好,先抽出一张卡来代表你自己。”桑美越来越进入状态了,熟练的把人像卡从盒子里拿出来,在桌子中间的卡布上一推,从左往右码开来,成了有微微弧度的一字形。
枚花的注意力全在这些卡片上,其实她抽哪张都可以,因为提问时的回答是依照她对卡的投射进行的,跟卡本身没有直接关系。
她选中了一张翻开来,给对面的桑美看。
桑美立刻意识到刚刚自己少说了一句话“谁抽卡谁解卡”,赶紧补充:“我不用看,你看就行,我来提问。”
-哦哦哦,好。
枚花被温柔的提醒,感觉也不错。
-你直觉ta叫什么名字?
-s a - l l y,s-a-ll-y,sally,对,Sally。
003每日一抽 OH卡人像卡.png
-哦。她几岁了?
哔哩吧啦的,桑美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枚花都凭直觉回答了,答案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很短。好像她还没搞懂问这个有什么用。
-这张卡跟你有什么联系么?
这个问题太好了!枚花仔仔细细的讲了她自己认为最值得讲的——
一开始,你问我她叫什么,我想说sandy,但是说到一半我决定说sanlly,但是当n的音没出来时,我立刻改主意了,她叫sally。
-嗯?哦!为什么呢?
桑美的耐心真的超好,她愿意听!
-因为……我……到目前为止认识两个名叫Sandy的女人,一个是97星球的,在2998年来咱这儿的,另一个是00星球的,常年在咱们这儿生活、工作,她们俩都是很有能力的女人,但是我不喜欢她们。
此时枚花放下了手里卡,看着桑美,她目光的接纳感让枚花第一次有温暖的感觉。
-哦!
桑美发现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提问。她没有追问。
-是,她俩我都不喜欢。但是又很喜欢。
桑美很清楚,现在这个枚花不是朋友枚花,而是案主枚花。案主说的每句话都是疯话,但每句话又都是实话,所以自己要给出足够的空间让枚花缓缓释放她真正要说的以及心里积存的,这能更好的帮助她解决主诉——她怎么了,为什么总做不到或者没能做到。
-97星球的那个人真的很有能力,在咱们这儿经营一家公司,那个公司的业务在地球上属于小众的,据我所知总有人起诉他们不符合《星球联合法》,所以经营下来挺困难的,我也去过她们那里,其实还好,就是有些人喜欢没事儿找事儿,所以就总给他们捣乱。可那个公司在她的带领下,真的很不错!我佩服她,但是我也很讨厌她!
-哦哦,这个Sandy是97星球的。明白。
-还有00那里的,她真的特别不要脸,她真的很讨厌!
-哦哦,真的特别不要脸。
桑美原封不动的重复案主的话,让枚花有了更多的安全感和被接纳感,尤其是这种带有明显的不文明的话语。
-对!真的。她在咱们地球这儿也算有些名气吧,但是有一次我听她跟她的助理说把她的个人资料发送给其他机构,请别人经营她。我真的受不了这个行为!太无耻了!
-是。确实。
桑美真没懂这个行为怎么就无耻了呢?不就是像找工作一样么,发送了个人简历而已。好吧,现在自己是咨询师,保持中立,尽量的中立。她依然重复了案主的原话和语气。
-是!
枚花感觉找到了“自己人”一样亲。
-为什么说她叫sally?
桑美从来没忘记线索。她就是这么专业,嘿哟,枚花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重点,也是她认为不可见人的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她俩,就发音San了,又因为我的英文名叫Mehally(发音枚哈丽),也不能全用他们的名字啊,就把lly用在结尾。可是如果前三个字母是san那么很容易让听的人认为是根据他们sandy名字改的,所以我又把n抹掉了。于是得出了一个看不出她们的但又有她们印记的名字了。
-哦。
-用了她们的名字,又看不出来用了,况且还有lly结尾,就更让人听不出来是组合而成的了!
-哦。那这样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或者就是不让人看出来我用了她们的名字……有点儿乱套,你能听懂我的意思么?就是说用了但不让人看出来用了。
-明白。你对那两个Sandy中的哪个最讨厌?
这是一个超级棒的问题,帮枚花抽丝剥茧开始了。
-00的那个!我觉得她最不要脸,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没做错什么,但是我真的讨厌她。哦!我知道了,我是觉得她无耻!对,无耻,就是一种……无耻,也不是无耻,是耻。
在枚花认为“耻”和“无耻”是一个意思。
-好的。我们再抽出一张表示你总提到的“耻”吧?
枚花觉得超级符合自己的解决问题的方向,虽然她并不专业,也不知道能解决到什么程度,这卡到底能帮自己多少。至少现在心里舒服一点儿了。
003OH卡人像卡代表耻.png
-啊?!这人太……太……哈哈哈!
枚花掩盖自己对这卡上的人负面评价,就笑了起来。
-哈哈,嗯,你觉得她?
桑美不会被枚花的大惊小怪带跑,毕竟她也是从小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小白的惊奇和反应她都能接受,并觉得可爱。
-这人也太丑了!怎么连衣服都没穿啊!啊? 为什么啊?太脏了吧?哎呀,这个牌是什么意思啊?
-这代表你潜意识里的“耻”。
桑美耐心的回答。
-太丑了!没穿衣服,什么意思啊?
-嗯嗯,不急。你看到了什么?
桑美立刻用了解卡提问流程,虽然她很想问她丑在哪里?你为什么会觉得丑?但还是那句话,她是个好学生,按照老师教的问。
-我看到了一个人。
跟着桑美,枚花逐渐的镇静了,不再只大惊小怪,要知道有时候这种夸张的反应也是防御,说白了——找机会就躲开关键问题,说些有的没的,避重就轻。
-嗯嗯。ta怎么了?
-嗯,他没穿衣服啊,她头发绿色,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你觉得呢?
绝妙的回复。
-不知道,可能是个男孩。
-然后呢?
-他为什么不穿衣服?
-对,为什么呢?
-可能是热了?或者他习惯了?要么就是……想不出来了。
-嗯,还有呢?
-他烫头了,而且怎么是绿色的?谁会染成绿色呢?
-嗯,对哦,怎么是绿色呢?为什么?
桑美一句也没漏掉,超级完美的跟着案主,寸步不离。
-嗯,大概是性格吧?性格比较……不羁。
-哦。
-我不喜欢……真的,这样不好。
-嗯。那你是什么样呢?
-我……反正我不会这样。
-我们再来一张表示你自己?
-行!
枚花出手有些犹豫又充满期待。
003OH卡人像卡.png
-啊哈哈哈!
卡一抽出来,枚花就大笑,她知道这就是她的样子。
-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成熟的女人。这头发和表情特别像我。我确实喜欢这样梳头发。
-哦哦。
-她还有点儿严肃。
-哦?哦,严肃。知道为什么吗?
-嗯,装的。
说完,枚花哈哈大笑。笑得太厉害了,她脸都红了,用右手自然的挡住嘴和鼻子尖,继续笑。
一阵之后,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桑美还继续笑着。
桑美也笑了,当然她不会大笑,她的笑也许是因为她帮助枚花看到了一个对她有帮助的东西吧。
枚花看了看左手边的咖啡杯,继续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算是压压笑。
-她为什么要装?
-你看她的眉毛,那就是故意画成这样的,好像很精致、很严谨,不过眼神泄密了啊,你看你看,她的眼神在说她也想耻,但是她不能耻,她就要求自己要严肃。
枚花拿着卡,边指着眉眼边给桑美看。
-哦哦。那她是?
-她也想跟耻似的……
-跟耻似的不羁?
桑美故意补充的。这样能明朗。
-嗯。
枚花声音不高,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她沉默了。
没有笑、没有哭,回忆和渴望不羁在心底最深处解除了一层薄薄的冰封。
继续沉默。
继续沉默。
继续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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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可能是这样。
枚花自言自语。其实没人能懂她所谓的这样是哪样。桑美没有自大的猜测她的“那样”就是“装”,这是她做个案的优点,不乱揣测对方。她搭腔:“嗯。”
-我要是不装了,会是什么样?
枚花自己开口问。显然她已经开始自我探索了。
-嗯,好,那我们再来一张卡看看……你说的不装是什么?
桑美帮助她理清。
-嗯……我可以不装着严肃了。
-好的。再来一张表示不装了的你自己。
桑美的个案记录表上写了这句话。
-嗯。
枚花习惯了“向外求”,此时的她希望能抽到一张“好牌”,能预示着她能完美、能好起来……就像能求到上上签一样。她抽卡前,还搓了搓手,又把右手四个手指聚在一起放到左手手心里,转了转。吸气又吐气。抽卡。
003OH卡人像卡纯净.png
-啊?怎么这样?
出乎意料了。
-哦。你看到了什么?
桑美每一次第一个问题都是它,这是一个保证解卡不跑偏的好问题。
-一个女性化的男孩,或者一个男性化的女孩。
-哦,你直觉是男孩还是女孩?你直觉。
-女孩。
-嗯!
-挺清纯的,整张卡都觉得干净、清纯。
-嗯嗯。
-但是眼神空洞啊,眼睛里有眼泪。
-哦,为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有眼泪呢?
-你直觉为什么。
桑美并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这是能帮助枚花迅速找到答案的一种技巧。她用得很熟练。
-我直觉?我直觉她可能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哦。
-以前她装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后来她过分了,她全盘否定了那些……就装清纯了,她觉得这样更自然、纯朴。
-嗯,另一个极端。
-对!其实……这也是装。
-哦。
-哎!
枚花叹口气,沉默了。
沉默。
又一次沉默。
“无论是严肃还是清纯,都是装出来的,并不是真的自己。”沉默并不代表什么都没想,枚花开口了,给自己总结了一下。
-嗯是,是。都不是真的。是……我们抽出一张看看真的自己什么样?你觉得呢?
-好!好!
枚花精神起来了,她非常愿意往更深的地方探索。很快就抽出来了。
003OH卡人像卡向更深的地方探索.png
-哇!什么情况啊?
枚花又是一次意外!
-嗯,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好难看的孩子啊!太脏了!头发太乱糟糟了!什么呀这是!
-嗯,怎么回事?
-对呀!
枚花跟本不能接受它怎么能表示真的自己,她的脑补再次破灭。真的让她接受不了。
-哦哦。
桑美厉害的地方就是倾听。她不断的肯定对方,但又不认同、不反对,这样的中立表现能让案主跟着自己的潜意识走,不受干扰、不偏航。
又是沉默。
-这张卡上什么吸引你的注意力或者你对这张卡有什么感觉?
-嗯,嘴。我总觉得她在说话,但是我不知道在说什么。
-哦!
-嗯,你看她的嘴唇明显的是一个字的发音或者就是一句话。
枚花有点儿着急了。她感觉只有一点点便破了所有疑惑。
-嗯,是什么呢?你直觉。
桑美问。
-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有话说。而且正在说!
从这张卡抽出来后,枚花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它,无论她摇头、点头、回答桑美的提问,都死死的盯着她的嘴形。
她真的很着急。就像一个地下工作者收听密码讯息,活生生的愣是没听懂!关键的信息啊,就这一句!
黎明前是黑暗的。
安静的。
可期的。
枚花试着摆出了一样的嘴唇形状。她真的没有任何直觉。她继续学着那个嘴唇的样子……没有任何直觉!
持续安静。
需要更高专注力,不由自主的高度专注。
-q……
有一股气流冲过喉咙,声带没有震动。
安静。
继续安静。
枚花锁着眉,使劲摇头,她很着急。
-qu……什么啊?
-你直觉。直觉。
这是OH卡咨询师的最美的提问句。
沉默。
qu……没有嗓音的音。
着急。
沉默。
qu……直觉。
qu……qu……当声带震动时——去。
去……
去……
-去做自己吧。去做自己吧?去做自己吧!
枚花边重复边确认、边重复边确认……
桑美保持安静。非常感谢她的安静。
-对!她在说去做自己吧!
枚花解开了这组密码。笃定的眼神告诉桑美,这个个案可以收尾了。
破了。透了。需要接下来的流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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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按自己的想法做——
从最初到现在。
我没有按自己的想法做——
从目录到内容。
我没有按自己的想法做——
从目的到形式。
书不难出,但出一本自己的书、没有金钱、畅销和商业目的的和压力书,不会不难。
怎么在迎合商业和忠于自己之间平衡?
怎么在名誉和自己的声音之间平衡?
怎么在“写吧!”和“这不是我要写的!”之间做选择?
该“假装”还是该“真实”?
写了,推翻。
是因为那不是我要写的;
写了,推翻,
是因为那并是我要说的;
写了,推翻,
是因为心中有一线晴朗的光问我——嘿~你是谁?
推翻,又写,
是因为害怕食言后的被谴责;
推翻,又写,
是因为害怕利益受损;
推翻,又写,
是因为外面有一种诱人的美好——嘿!你是谁?
究竟,我的路该何去何从?
究竟,我要听谁的?
究竟,我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
我不想是个四不像!
枚花哭了。
就像“Sally”,对!我不要那样!
我不要东拼西凑的东西。
那不是我。
真的,桑美,那不是我。
桑美的开放和接纳,让枚花在诉说中搞清楚了问题的真相和解决办法。
-我感觉它就是一个咒语。在我迷茫的时候,念它就行。
-哦哦,咒语,对对。
-是,就好像宗教里的一样。
-你的咒语有什么作用?
-我脑子里闪过了“平安”两个字……平安?哦!保平安的,我的咒语是保平安的!
003咒语.png
-我能不能看看,我下一步是什么样的?
枚花现在已经轻松多了!她开朗了,笑着问桑美。
-可以啊。
桑美没有特别爽快,心里在想:知道了问题在哪里,自然也就能解决了,不需要再抽卡看看下一步的。但是……好吧,小白案主不自觉地会关心下一步。
003OH卡人像卡副卡下一步.png
枚花笑了,她说右边的是她,天真的本性让她终于依照自己的想法有了作品。开心的拿去与人分享,无论那些人是成熟的大人或者是成熟的大佬,欢欢喜喜的告诉他们:“这是我的作品,你们看。”
-哈哈哈,好的。
桑美笑了。她对面是一个无损的孩童般的可爱的纯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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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依旧热闹非凡!
一浪又一浪的掌声表达了粉丝们对她、对《蜡烛》里红心的喜欢。
她一手捧着奖杯,另一手调了调话筒的角度,依然是孩童般的笑脸。
主持人问:“你是今晚的焦点,一人拿到了原作编剧和女演员两个奖项。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的心情和想法吗?”
-谢谢大家!这两个奖是属于《蜡烛》全体编创老师、工作人员和每一个爱《蜡烛》的人的。
一片掌声!能感觉到这是来自心底的话。
接着——
这要感谢粱收导演。
枚花看了看旁边的主持人,说——
当时是她拿着《昨天的火 今天的蜡》找到我,说想把它搬进电影院,让更多人可以看到。后来在她的努力下,找到了少清导演、王耀伦老师和郑明,我们几个在一起开始做《蜡烛》。
-哇,创作故事!这本《昨天的火 今天的蜡》也是你写的……
-是。这是一本迟到5年的书。没想到它现在还能以电影的形式为大家带去了爱和感动。
-哇,真的是太好了!我也拜读过这本书,今天趁着跟你零距离,我也替读者们求证一下,书里的内容都是你自己的故事么?
枚花笑了,说:“应该说……我写了一本我想写的书。”
-哇!说的太好了!“我写了一本我想写的书”!谢谢枚花!谢谢《蜡烛》!
-谢谢大家!
枚花礼貌的鞠躬致谢。
音乐响起,整个场子渐渐的安静下来,多米诺骨牌的灯光技巧一点一点把舞台上下翻成了柔蓝色,粉丝们管它叫《蜡烛》色,它是穿越时空的爱情的颜色。
“无论在影片里的红心这个角色,还是生活里的我,都找到了意中人。今生的果、前世的因,希望每个寻找爱情的人们都可以回到昨天、回到缘起的地方看看,那有个约定,等着用千万年的时间见证你们的爱!为大家献上《蜡烛》主题曲《没有分离》,谢谢你们!”
观众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眼前是自己喜欢的明星,身边是人类和机器人,他们相互对视、点头、微笑,在眼神的交流中忘掉了彼此的不同和曾经的恩怨,感受到了彼此的爱,拉起手随着节奏左右摆动。
有的人哭了,本来透明的泪水泛着柔柔的光,有的人笑着依在恋人的肩膀,还有的人在回忆,但无论怎样,所有的人都在唱着。
那是他们心里共同的歌——愿自己也能在深不可测的时空里与ta相见,从此不再分离(End)
【后】
个案后第34天《早知道幸福在这里》诞生。
【人物表】
枚花 案主化名
桑美 OH卡一阶实验班毕业生 化名
主持人、高人、导演等 虚构
【时间】
3019年 虚构
【地点】
虚构
【个案】
70分钟/人像卡
♥️2019年12月2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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