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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果有可能(原创)

“茹”果有可能(原创)

作者: 贺承德 | 来源:发表于2020-09-07 16:38 被阅读0次

    班级里来了一个学生,也不知姓甚名谁。我放眼望去,她瘸腿拉地的。一旦走进教室,她的功课不是睡虫,就是画家。总之,她不是一块学习文化的料儿。这是“精准扶贫”的春风,把她吹到校园里来的。否则,她极有可能还坐在奶奶的家里,乐此不疲地看电视连续剧呢。

    她从不和同学说话,也不和我说话,更不和自己说话。即使和自己说话,那也是她的悄悄话。我估计,除了她的奶奶,谁也别想听见她的心声。

    记得那是一节语文课,我讲授完重点,要求同学们通过做练习来巩固所学。不经意间,我从她的身边走过。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画。“你画得真好看,跟谁学的呀?”他用手舒缓地挡住了画面的“颜值”,并没有理会我的咨询,眼神里似乎还掠过一丝敌意。她的每一本书上,都没有她的署名。作业本也是如此。难道她叫无名氏吗?这怎么可能呢?我的猜测有两点:一是她根本就不会写字,二是她非常害怕别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害怕自己的名字,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这毕竟都是七年级的情景。如今,她已经是一名八年级的学生了。历史上的今天,我教过这样一个男生。班主任在统计家长的姓名时,一个傻大个似的学生,憨厚地说:“俺也不知道俺爸叫什么名字,俺只知道人家都喊他‘李四’……”李四,是他的父亲的乳名。因为姓李,在家排行老四,所以,乳名比学名还要响亮。但八年级的学生,连自己的父亲的学名都不知道,我教学十二年,还是首次领教。今年,是我教学的第二十二个年头了。机缘巧合,那个叫“无名氏”的女生,又一次坐在了我的课堂上。我不是她的班主任,而是她的语文老师。她的沉默,还是不理睬我,也不理睬她的同学,就像语文书不理睬她一样。只是她原来的班主任,仍然是她的班主任。两个人之间,知根知底的,估计还有一些共同语言,可以互相倾诉。

    有一次,上体育课。她有不上体育课的特权,本可以坐在教室里,安静地“养生”。只因教室里刚刚安装了交互一体机,没有课的部分老师要进行培训,所以她被班主任请到了办公室里。

    在办公室里,她显得特别放松。话多,就是她放松警觉的心态。她和历史老师说个没完没了。

    “我腿瘸,这能怨我吗?”

    历史老师支持她的观点:“这当然不能怨你!”那应该怨谁呢?她解释着:“出生的时候,我的大脑缺痒!”是呀,病梢落在了小腿上,但病根却藏在了大脑里。我们都怀疑,她是婴儿瘫的症状。对此,他却矢口否认。

    他在六年制的小学里,只是勉强读了三年级、四年级和五年级的书。一年级、二年级和六年级的书,她连一眼都没有读过。书把她读得一塌糊涂。她似乎什么也不学,仿佛什么都不会。只是期间,爸爸勉强教她学会写成了几个字,如:大、小、多、少、上、下、左、右和花等。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这一次,坐在办公室里,她像一个讲师,把自己的名字和父母的名字和盘托出。办公室,是教师办公的地方。他在这里立足,找到了发言权的神圣感。

    她不再担心别人知道她的名字,只是担心奶奶责备:“我和别人说这些,奶奶知道了,会嚷我的!”

    历史老师安慰着她:“老师,不是别人!”她听罢,仿佛彻底卸下了思想包袱。

    “学习太累了!”她不是在埋怨,而是在感慨。我发现,空气中并没有无病呻吟的味道。

    “你今年几岁了?”有一个老师在问她。

    她忠实地回答着:“十六岁!”

    “十六岁,你会做饭吗?”又有人问她。

    “不会!”

    “也该学了!”

    “我还小,又不急于出嫁,学它干什么?长大了,我全指望我的小弟弟了!”

    “你的小弟弟上几年级?”

    “大四。”

    大四?大学四年级吗?我们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幼儿园大班的四班。

    “不会做饭,那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会画画!”

    “画的什么呀?”

    “四口人?”

    “哪四口人?”

    “爸爸、妈妈、弟弟和我。爸爸是瘦的,弟弟是小的,妈妈是胖的,我也是胖的。”

    “你不画你的奶奶吗?”

    “也画呀!还画爷爷呢?”

    “奶奶穿什么衣服?”

    “橙色的。爷爷也穿橙色的”

    “那是情侣装呀!”

    “我还会唱歌呢?”

    “唱什么歌?《唱支山歌给党听》,你会唱吗?”

    “不会!但我会唱《冬天里的一把火》,还会唱筷子兄弟的《小苹果》和《小水果》。”

    长学问了。我只知道《小苹果》是筷子兄弟的歌,却不知道《小水果》也是他们的歌。

    下课以后,她把她的绘画拿给我看。我定睛一看,她最爱画的还是“四口人”。只是,她把“四口人”写成了“四人口”。这一家四口,生活在美好的意境里。头顶上有鲜花,鲜花上面有阳光和云彩。她的妈妈和她一样,都是美的代名词,还扎着羊角辫哩!

    我觉得,这样的孩子应该继续被美化下去。音乐老师可以尝试着,教她《唱支山歌给党听》,顺便教会全班的同学。我相信,她好了,整个班级也就都好了吧!而我呢?当务之急,也许最应该教她学会写好那个“茹”字。她具备识文断字的基础。毕竟,她的爸爸早就教会了她写“花”字。“花草树木”,花是离不开草的。她是个爱花的人。草字头,当然不在话下。“四人口”的落款,足见“口”字早已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我只是需要教她学会写一个“女”字,就算大功告成,就算功德圆满。她是一个女生,理应会写这个散发着红花香和青草味的“茹”字。

    “茹”,果有可能,那她该有多美呀!我也会因此而倍感教书育人的神圣和幸福。精准扶贫,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我在努力,我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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