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秦国宫变
大河之西的秦国国君被二子赵封所弑，秦国上下举国缟素，沉浸在悲痛之中。懦弱的秦国太子仓促之中即位为君，可庶长与二弟赵封却牢牢把持着军政大权，新秦君敢怒不敢言，惶惶不可终日。
大庆宫中，终日以泪洗面的新秦君无心理政，陷入悲痛之中无力自拔。殿内正中安放着老秦君的灵柩，新秦君与二弟赵封已经在此守了六日，谁又能预料到这殿内的孝子贤孙便是弑父的恶徒呢？
“君父的尸骨到底在何处？封弟……你告诉寡人啊？”新继任的秦君早已哭地声音嘶哑，人也消瘦了一圈，双手歇斯底里地摇撼着一旁长跪无语的弟弟。
“我不是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大哥，君父是被宫中寺人乱刀剁死的，君父寝宫的寺人已伏法了，尸骨无处可寻，只有这颗人头证明是君父的。”赵封佯作悲痛，心道大哥你也要去地下陪伴君父了，要是走的快说不准还能跟父亲做个伴呢，现在问这么多做什么？
“我不信，君父向来对寺人极好，我不信他寝宫里的寺人会丧心病狂做出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新秦君对父亲和父亲宫中的寺人是太了解了，现今二弟却给了自己这么一个不合逻辑的理由，实在是不想起疑都不行。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君父已经去了，他的时代已经终结了。日后你我兄弟二人联手，打到崤关去，吞并晋国，为先祖穆公雪耻，让秦国为我们兄弟而骄傲！”赵封还有一丝不忍，如果大哥能听他的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毕竟他们都是秦君的儿子。
“君父一直告诫寡人没有五十年的休养生息千万不要和晋国作对，三年不改父道方为孝，你我做儿子的不能做此忤逆之事啊！”新秦君没想到父亲方死弟弟便要更改国策想着与晋国争战了，因此便极力劝服道。
“大哥，时事在变化，晋国国内动乱不堪，智伯余党频频暴动，赵无恤又蠢蠢欲动，我们若是画地为牢秦国何日才能称霸天下？”赵封心道大哥果然和父亲一样，天生软弱，怕这怕那，一个晋国有那么可怕么？若是等公孙骄灭了赵无恤腾出手来秦国永远只能沦为二流之国了，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封弟，不管怎么说我都得沿袭君父制定的国策，别的都好说，只是攻晋之事我万万不能答应你！”新秦君虽然性子懦弱，可遇到大事却十分地坚定。
“如今的秦国得由我和庶长大人说了算，你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大哥，你要明白自身的处境，与我们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赵封见哥哥仍固执己见，遂痛下决心恐吓道。
“不然你要怎样？逼我退位么？”新秦君畏畏一缩，强自壮胆道。
赵封拿出血迹斑斑的一截锦被，勒住大哥的脖颈死死缠住，无比忧伤道：“当时君父也如同你这般胶柱鼓瑟，我不想杀父亲，也不想杀你大哥，可你们为什么总要逼我？是你和父亲逼得我无路可退，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做的！”
新秦君这才明白父亲是被自己的亲弟弟杀的，而且死得还是那么的惨，可是他已经无力去思考，无力去挣扎了。他来不及反抗，两眼瞪得如死鱼一般，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亲弟弟，双手死命地抱住自己多年的兄弟，头脑萎顿耷拉在胞弟赵封的肩上，便这样命丧九泉，去地下与老秦君结伴而行了。
秦国先君尸骨未寒，雍都大郑宫中的新秦君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染上顽疾，不治身亡，秦国的素锦白绢一时有价无货，这倒是让晋国的红顶商人猗顿发了一笔横财，一些齐鲁两国的布商也跟着小赚了一笔，个个喜笑颜看。
赵封双手沾满了亲人的鲜血，踩着父兄的尸体，志得意满地登上了国君的宝座。安葬完新老两代秦君，秦国大儒们以“荡平大荔，奄征绵竹，义渠遁逃，诸夏方安”为由，建议对老秦君上谥号“共”，而新秦君因得国时日尚短又多病早夭，宜上谥号“殇”。赵封得知后甚是不满，遂召集众卿开诚布公地宣讲宣讲新老两代秦君的过失，虽说为亲者讳，可赵封却一副客观公正的态度。密议数日之后，老秦君终于因“索民无度”被谥为秦厉共公，新秦君因“色厉胆薄”为由被谥为秦躁公。
盖棺定论之后，赵封也知晓国内有不少卿大夫对自己颇多微词，便大封功臣，将秦国最肥沃的渭北五城和西河八邑封给了国内的卿士大夫们。个别一些为二位先君鸣冤的大夫被宫卫秘密坑杀，据说坑内还有不少第一次议定谥号的儒生们，残臂断肢，实在是惨不忍睹，也许秦国有坑杀儒生的传统，所以下起手来才格外的狠辣。秦国的臣子们迫于新君淫威和庶长兵势，便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弑父杀兄这等丑事列国公室之中也不是没有过，做臣子的当好自己的差就是了，何必去触怒自己的主子呢，何况大家皆有封邑赏来，自己家族能存续下去才是最关键的，什么大义名分都只不过是浮云罢了。
肃杀无比的大郑宫，往年如浓墨般的黑色宫柱终于换下了素纱，披上了大红大紫，喜事虽然来得晚了那么几日却还是喜事，智伯的养女中行紫羽终于成为了秦国的君夫人。
天色微明，赵封极不情愿地从榻上爬起，轻轻地吻了一下正在酣睡的娇妻，温柔一笑道：“紫羽，寡人去上早朝了，早膳我已让宫女给你备好了，到时别忘了吃啊！”
中行紫羽慵懒地在香衾之中酣睡着，待赵封一出宫门她便一跃而起，数十名宫女鱼贯而入，忙着为君夫人更衣梳洗，递来香茗漱口，百十来道精致的早膳从宫厨内呈了上来。
“奴婢请君夫人用膳！”一名年老的宫女谦卑道，她本是智家老婢，从小伺候智伯这位养女，深知此女极为骄纵，如今已贵为秦国的君夫人那更是要万分小心，时刻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少不了被处罚。
“撤了，撤了，把这些饭食都给本夫人撤了，就这点菜我怎么下筷啊，派人把厨人给我掌嘴二十！”中行紫羽果然一上位就会发飙，这一点和智伯倒是极为相似，只不过智伯是以军法治军，而他的义女却是以心情来治理秦国后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名晋国来的老婢冲上前去便挥起大手朝着负责早膳的厨人脸上挥去，啪啪啪打得通红，打完了二十下之后连自己的手都有些生疼生疼的，真是可怜了那位厨人了。
“一点食欲都没有了，退下，通通给本夫人退下！”众宫女行礼而出，老宫女怕自己被怪罪便也动身要走，中行紫羽却喊住她道，“嬷嬷，你留下，我们说说体己话。”
老宫女两股战战，面露怯意道：“小姐有命，奴婢不敢违背。”
“嬷嬷，从今往后在人前你可要叫我君夫人了，如今的我可是今非昔比了，哈哈！”中行紫羽得意万分道。
老宫女不敢多言，只恭维道：“君夫人能专宠于后宫，日后生子定能继承秦国君位，奴婢真替小姐高兴啊！”
“赵封那个蠢货说我清丽淡雅、宁静贤淑，嬷嬷你看我像是能静得下来的人么？”中行紫羽攲卧在软榻上自嘲道。
“奴婢不知！”老嬷嬷向来知晓小姐性子刁钻，可没来由的这么一问还真不好回答，便只好言不由心的推说不知。
“嬷嬷给我煮碗汤饼吧，我们从晋国逃来的路上天天只能吃汤饼，今日我倒是想忆忆以前的苦了！”中行紫羽也倒不指望嬷嬷能回答，先前还嫌珍馐美味不够多，可如今她却有些想吃吃这贩夫走卒们当做主食的汤饼了，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子。
汤饼便是今日北方民间的面片汤，先秦时代饮食方式比较单一，大概也就炖、煮、烧、烤几种，可世家大族食材甚多，做出我们今人难以想象的珍馐美味倒是极为容易。老嬷嬷忙手脚麻利地下厨烧水和面，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便端了上来。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赵封，他虽然待我甚好，可我心里还是最中意智颜哥哥，虽然他总是那么喜欢拈花惹草，留恋花丛，可我就喜欢他那股子风流劲儿！”中行紫羽静静地用筷子在碗里捞着汤饼，想起了以前的种种，又仿似回到了在晋国的岁月，她还是那个任性冲动的姑娘家。
“小姐与世子两小无猜，日久生情，这也是自然。”嬷嬷老老实实地应着。
“可是公孙骄却害死了颜哥哥，还杀了义父，那个昏君就连义母他都容不得。我的心仿似空了一般，我与昏君势不两立，我一定要为义父和哥哥报仇！”中行紫羽两行清泪留下，落在了汤里。
“小姐虽说是后宫的话事人，可身为女子，哪里能和男子斗，何况他还是我们晋国的国君，家主那么多兵卒都拿他不下，连秦国的老国君都不敢惹他，想要报仇谈何容易啊！”老嬷嬷在智家已经服侍了几十年，对智家感情倒是极深，可她更担心的是小姐的安危。
“原来或许秦国怕他，可本夫人不怕他，赵封也便不会怕他。”中行紫羽倒是极为自信，因为他有千般手段让赵封听自己的，虽然她本不喜赵封，但却有办法曲意逢迎，使出浑身解数来让他败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君上和庶长大人能心甘情愿听小姐差遣嘛？听说那个庶长大人可不是个受人摆布的主，杀起人来连眼都不眨一下。”老嬷嬷心下有些担心，不晓得为何小姐想去干政，弄不好这可是会掉脑袋的啊！
“什么诡计多端的君上，什么杀人如麻的庶长，若不是本夫人怂恿他们发动兵谏，老国君会死么？若不是我劝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太子会无疾而终么？嬷嬷，别忘了我们晋国的权臣可是杀过两位国君的，说起弑君还是我们晋国人法子多啊，啊哈哈哈！”中行紫羽狂笑不已，仿似他这一笑天地也跟着颤抖起来了。
“小姐不愧是主公的女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老嬷嬷恭维道，可心底里却不晓得像小姐这种世家之中的异类日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公孙骄，你就等着秦国大军攻下绛都将你五马分尸的那一刻吧！”中行紫羽眼中闪出仇恨的火光，但话语中却陷入了癫狂，仿似大仇得报那一刻真的到来了。
一阵吹来，大郑宫内一截树干被吹断，吱呀一声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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