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十点钟,我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我的卧室有一扇很大的玻璃窗,灰衣服女人在那扇窗后面死死盯住我,玻璃窗里反映出我僵硬、恐怖的脸。我挣扎着醒过来,四肢软到能打成结。在那个梦之前狗已经憋不住尿,在卧室的门后抓挠了好几分钟。我起床喝水,客厅一股狗尿味。
没有电话打来,微信消息也没有。
洗澡、做饭、看电影,今天看的是《好莱坞结局》。
下午三点钟,没有电话打来,微信推送了几条消息。我安下心来,吃了两块巧克力。巧克力表皮已经开始融化,里面的坚果也有种油脂的味道。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外面的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窗子关着,我在想象树叶和风的声音。电话响了,不,不是电话,是门铃。周围又安静了,没有人回来。我的心仿佛是在耳朵里跳,像篮球一样跳,越跳越矮,越跳越快。喝一口水,周围没有声音。
六点十五分,我爸回来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们约好去阿兰店里吃饭。
阿兰不在,新来的服务员便不知道多送一碟小菜给我们。我让我爸看他斜后方女人割的双眼皮。他说他早看见了。
“你妈去医院了,今晚不回来,玉怜不太好了。”
“哦,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几天都说不准了。”
吃饭的人多了起来,喝酒的人多了起来,我把手机放在桌上,音量开到最大。
“你也大了,以后像这样只有咱俩的时候不多了。”
我下意识喝了一口酒。如果是以前,我觉得这个话茬不能让他接着说下去,但是现在是无所谓的。
“我跟你妈妈,你也知道的,我俩从来不合拍。她对她家那边的人太上心,我们……哎,也就是这样了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七点三十五分。
“那时候婆媳关系差劲,她的妈每月还要五十块钱养老钱,冬天平房结冰,拉屎撒尿都没地方去,后来好点了,又为这房子……爸爸倒也不该和你说这些。”
手机还是没有响,我希望不要等他说到前年驾照销分的时候再响起来,因为那会儿大概是九点多,他正喝到兴头的时候。
霓虹灯亮起来了,我把头转向窗外,我希望对窗外这一部分的记忆能更丰富一点,但事实不过就是只有那些每天必经的人和车子而已。
他说到驾照那件事了,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玉怜死了。
我们匆匆从饭店出来,我在想那阶梯歪歪扭扭、高低不一的转角楼梯是怎样把那些服务员和菜送到食客面前,又是怎样把我和我爸慌乱地传送下来。他去医院,我回家。我不想回家,但是狗还没喂。
十一点五分,我躺在床上,难熬的一天是应该算上午夜之后和天还未亮的夜晚的。日出之后才算是明天,不然天那么黑要让人做什么去呢?或者说人可以做什么去呢?什么都不做怎么算新的一天呢?那我是不是总是没有开始新的一天?玉怜已经无法再开始新的一天,想到这里,我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因为玉怜是勤奋的、专注的,我无法将她和什么都不做联系起来。我躲在被子里大哭,为我的爸爸、妈妈、玉怜、我自己。
电话响了,我无法确定时间,如果不是还未完全清醒,我甚至不确定我要不要接。
刘涛在电话那头告诉我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放下电话,已经来不及吃早饭,我得知道结果。就像每次去找跑不见的狗,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也从不去想,我只是去找,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只能记住看到了几只路过的麻雀。而这一次我脑袋里更加空白,我甚至忘记了过程,就一下站在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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