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我的朋友离开了我。现在,我除了能想起昨天她在火车上低头看书的样子,几乎想不起她其他的模样了。我的脑海里有诸多类似的朋友,她们或可爱,或迷惘,或聪慧,或抑郁,或好奇,她们不知道我时而爱她们,时而不喜欢她们。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微不足道了,因为她们都已经逝去。我并没有清楚的记得她们每个人,甚至有时候分不清她们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也不敢肯定她们是否知道我。她们有些是自顾自的离开,有些在我到来前留下宝贵的礼物后离开了,我的心中总是为她们留着位置。
在她们中间,有一个小女孩,告诉我1997年,她上小学五年级时把她的爸爸弄丢了。那天她跟着夕阳放学回家,爸爸喊她到阳台上,从口袋里掏出10元钱,嘱咐她自己去买点好吃的。她接过钱,只见爸爸的眼睛亮亮的,映得夕阳分外红。天黑后,她再也找不到她的爸爸了。她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的爸爸一走就是六年,而这些也是我遇到的另一个她告诉我的。
我也曾看到两个小姑娘在乡间稻田里一前一后走着。小的和大的说:姐姐,我教你唱歌吧。大的说,好啊。于是,空气中响起稚嫩的《独角戏》,我嘲笑初中年纪的孩子如何会唱这样一首爱情独角戏,她说是乡下音乐课老师教的。那个小姑娘和她乡下的奶奶住在一起,奶奶家没有自来水,她捧着晶莹的雨水当茶喝;奶奶家没有闹钟,她每天跟着天色起床,总是最后一个到学校门口,班长嘲笑她是个差生。她想念妈妈,独自一人坐车去邻镇看望妈妈,下车后,映入眼帘的广告牌上写着她未曾到过的地名,吓得她以为走错了地方。
她们这些年纪小一点的姑娘呀,总是那么胆小。那时大概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更勇敢吧。说起勇敢,我在她们中也有见过真的是勇敢的姑娘。她们为了爱情,和自己的爸爸反复理论,气的爸爸们喊着要断绝父女关系。理论总是需要结果,下雨天的傍晚,一个她拎着2个箱子奔赴远方的爱,她的爸爸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怪雨下得太密,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个一心逃离爸爸的她呀,可想起她的朋友曾经日夜等爸爸的归来。有一个她幸运的等到了爸爸的归来。那一天她跟随家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她的舅妈指着远处大巴下来的人说这是你的爸爸,快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她怯怯的不敢往前,印象中的爸爸魁梧高大,而远处的人却是个驼背。妈妈说爸爸年轻时就是驼的,她不相信。舅妈催着她上前拥抱,她把牙一咬,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黑影。在她抬头的时候,她看到了白发,也望见了有生以来最美的凌晨的弯月。
有认真生活的她们,也有认真思考的她们。我遇到一波认真思考的姑娘。其中一个傻姑娘在反思她自己做的愚蠢问答:人哪一个部分不会老?鼻子。天真的她曾经笃定鼻子不会变老,不顾常识,忘记观察。直到那天她看到母亲的面容,觉得她苍老不少,鼻子也没有之前秀气了。她惊觉鼻子不会老的想法是多么愚蠢,也是在那一刻,她为自己的心智寻找了一条出路。
如今的我,带着她们留给我的烙印,循着她们的方向走在通往心智成熟的路上。只是,我也将于午夜逝去,如同过往的她们,那些拥有和我一样名字的她们。未来,会有一个和我一样名字的她像我记得她们一样记得我,因为我给她们留下了文字的礼物。
她们从我的全世界路过,如同我从她们的全世界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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